她就半点不藏私，直接将她因流民逗留城外那夜偶遇渠家马队的经过娓娓道来。
“当时我没敢跟您和老夫人说，主要是没有证据。我也没见过楚王长什么模样，只知道他生的极好。再加上，他不是早就密谋造反，提前回京么所以，当时我看到马队里有个貌美如花、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马上就开始怀疑”
听完来龙去脉，宋珩仍有些疑惑。
“那你是怎么确认他身份的”
程初芍讪讪道：“这不是那日从郡主府回来，路上遇到了，我就顺便看了眼。您放心，我是偷偷看的，除了世子夫人谁都没看见。”
宋珩陷入沉默，最后无声一叹。
罢了，她性子稳重中不失活泼，想来也是先前养成的，倒不能用这儿的规矩去要求她，否则也太苛刻了。
再者，跟原来那个能穿着丧服对其他男人倾诉爱意、丧期都没过完就能给人做妾的女人相比，程初芍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以后小心便是。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过来了。楚王突然提前回京，又一反常态示好国公府，恐怕跟你还有些干系。”
程初芍苦着脸道：“不会吧真的这么巧吗我就知道好像不大对劲，可，他怎么会猜到我认出他来呢”
宋珩冷静分析：“如你所说，一开始你报的是平阳伯府的名头，但后来被十五他们叫破。前后不一，虽然情有可原，但以楚王的性情，此举势必引起他们忌惮。再者，他虽然多年不曾入京，没多少人见过他，但事后他必要来京贺寿。他姿容过人，足以令人一见难忘。当晚那么多人见过他，只要有一两个事后认出他来，便是后患无穷。所以，他才会改变计划，提前入京。”
“这样一来，即便我和其他人事后认出他来，他也有借口推脱过去了。比如说，为防强盗隐姓埋名带着心腹跟商队北上，到了京郊却突然身染小疾，在京郊庄子上住了几日才进的城。”程初芍接话。
宋珩目光微闪，“不错。初一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就是这样，说是他思乡心切，却在赶路时不幸染了风寒，未免进宫觐见不雅，就先在他外祖家的庄子上住了两日养病，顺便等得进贡之物运来，才敢入京面圣。”
“可他这么一来，相当于把自己放到全京城眼皮子底下了。他那些小心思和谋划，还能顺利开展吗不按剧情走的话，咱们的先知优势可就都没了”
“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得会有奇效。”
宋珩顿了顿，沉吟道：“每个帝王都多疑，即便他推迟入京，也未必能让宫里猜疑更少。但，如果他有意伪装自己，给自己打造一个急功近利的愚蠢形象，恐怕宫里对他的忌惮会降低不少。”
程初芍深以为然。
上位者一般都不喜欢蠢人，而是喜欢有点小聪明、但不能太聪明的那种，不然他们的千秋大业可能会受到威胁。
臣子和宗室又不一样，毕竟皇帝天然就占了正统道义，前者谋朝篡位成功率极低，除非皇帝和大臣们都太垃圾，搞到天怒人怨。而后者也算是占了半个正统，只要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给予大臣和百姓们足够的好处、承诺，造反成功率还是比较高的。
楚王若表现得太过安分，皇帝又对他治理封地的才干有所了解得话，肯定会疑心他是故意蛰伏，还会暗暗加强警惕。
可若他上蹿下跳，四处结交重臣，让自己的小小野心人尽皆知的话，皇帝多半会认定他是个蠢货，而蠢货不需要过多关注，只要注意着蠢货的动态，三不五时敲打下即可。
这样一来，楚王就可以利用愚蠢的人设给自己打掩护。皇帝和大部分人的视线就只会集中于他表面跳得欢的举动，而忽视他私底下的小动作。
也就是说，楚王提前回京，不仅对他的造反事业没有影响，甚至还是大大的利好
“既然这样，您有何打算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程初芍热心道。
宋珩一本正经思索了下，道：“以你的身份，出去行走不合适，不如替我做个军师吧。反正我对梦里的事记得不大清晰，我们多多比对印证，没准能把所有细节都复盘出来。虽然现在很多事情都变了，但，复盘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程初芍连连点头称是。
于是，她就被宋珩三言两语说动，答应今后多多来主屋和他“商讨要事”。
“面都坨了，让她们再煮两碗来吧。”
宋珩正要喊人，程初芍却道：“啊我就不用了，我喜欢吃软烂一点的面条。你瞧，这不是挺好的嘛汤还带着点热气呢，扔了多浪费啊”
她很熟练地搅动几下筷子，本来一团的面线就被强行分开，紧跟着被她送进嘴里。
宋珩心中微动。
“你刚才问了我问题，我是不是也可以问你一些事”
“你说。”
“你来这里之前，日子过得很不如意么”
程初芍小声将面条吸溜进去，慢斯条理咽下。
“不如意应该不算吧。缺衣少食倒没有，大部分人都能吃饱穿暖，主要就是比不上你们这些王公贵族会享受啦。不过，我们那儿的很多普通老百姓，小日子都过得比你们好呢”
似是被宋珩那个问题刺激到了，程初芍便有些得意地提起后世的系列感人发明，如空调冰箱抽水马桶等物。
她本以为“土老帽”宋珩会大为震惊，不料后者表现极为淡定，俨然早就听说过似的。
“你说的那些东西确实不错，可惜，对这个时代来说太超前了。正如数千年前还在茹毛饮血、与野兽无异的人类，就算他们再怎么聪明，知道铜铁可铸造兵器，也造不出这个时代司空见惯的矛头和弩箭。”
宋珩话锋一转，“不过，有些东西却是可以借鉴的。比如说，你上次说让匠人做的手摇式轮椅，我觉得这个手摇式的构造设计就可以借鉴到攻城车上来，能大幅减少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