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下人是不住在府里的，自家就在卫国公府后头的巷子里，每天办完差事都能回家。但主子们近身伺候的那些就不可能了，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一日假期就显得格外珍贵。
程初芍、老夫人先后放了她们一晚上的假后，有相好的自然第一时间去约会了，没相好的便顺势报了一日假，七月初八这日索性就不来上工了。
比如说，千桃就脑筋灵活得很，愣是开了春晖院的第一例，说是回家看望爹娘去了。
好在各处对同一日报假人数都有限制，今日倒也没出现用工荒，仅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没回来。
到了下晌，请假的人陆续回来，平阳伯府借来的人手也才彻底完成盯梢任务，前来汇报。
但，奇怪的是，来汇报的人神色肃穆，还没提到千桃这个重点监视对象，反而先点了另一个不起眼婢女的名。
“小琴她做了什么”
“回姑奶奶，这小琴自府里出去，就回了她家，晚上也没出去见人。不过，昨晚上她家里来了个客。小的本不认识，后来想办法打听，又听到小琴的娘送那人出来时说话，才确认那人的身份。咳，这人不是旁人，却是国公府里郑嬷嬷的儿媳”
程初芍陡然一惊。
郑嬷嬷，那不就是世子夫人郑氏最信重的奶嬷嬷么
传话那人也知道豪门大户里的弯弯绕绕，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停了，转头又说起其他人的跟踪报告。
总的来说，昨晚上出府的年轻人们多半都去约会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回了家。
前者看上去都挺循规蹈矩的，也没闹出什么不方便偷听的风月事来。后者就更老实了，其中疑点最大的却是这个小琴。
比较稀奇的还是千桃，她虽回了家，但吃了晚饭就跟小姐妹上街游玩去了。那小姐妹就是左邻右舍的姐妹，关系上并无疑点，两人一晚上说的不是男子便是打扮，十分乏味。
值得一提的是，千桃和小姐妹游灯会时险些被人撞到跌伤，一个布衣青年挺身而出相救，因此二人似乎看对了眼，很是眉来眼去了半晚上。
程初芍暗道，怪不得方才千桃回府时有些异样，脸上似乎多了丝憧憬神色，跟过去削尖脑袋想往上爬的势利模样大相径庭。
她有些好奇，便问起那布衣青年，得知后者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虽然衣着简朴，但看谈吐像是读过书的，家里做着小生意，是外地来的。据那青年自己说，家底还算殷实。
“姑奶奶明鉴，实在不是小的们偷奸耍滑，实在是时间仓促，那儿郎又是个面生的，一时间没法打听出更多了。旁的，恐怕还需慢慢打听。拢共这么些人，姑奶奶还需多加小心那个小琴和郑嬷嬷才是。”
平阳伯府的人去了，程初芍也无心八卦千桃的情事，只微微叹气。
小琴不是家生子，是被家里卖进来做活的，说是帮补家用。她模样性情都不出挑，却颇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
程初芍刚来不久时，大部分婢女都还坚定不移站在春意那边，已有一小部分人最先出现态度松动。没有明着示好，但也不会像春意、小吉那样严防死守，对程初芍的人还是比较客气的。
而这一小部分人里就有小琴。
后来，程初芍接连立功，还短暂获得了部分管家权，又在和春意的交锋中彻底胜出，以小琴为首的婢女们就更乐于讨好程初芍了，没事就往西厢跑，变着法儿地献殷勤。
比如说，主动替程初芍忙前忙后，或是试着巴结宋白猫，借此讨好程初芍。但，她们多半没讨着好。
自从文儿、夏月被抓，春意被降职，小琴就更喜欢上蹿下跳了，还总是明晃晃地抢春意的活儿，挤兑春意。
要不是程初芍渐渐又重用起春意来，这小琴说不定还要自封主屋婢女里头第一人呢。
程初芍完全没想过，这么喜欢掐尖好强又不够聪明的婢女会有问题。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好笑。
分明今日才和宋珩讨论过这个话题，怎么转头又掉进了陷阱
果然，这种心机太明显、扎呼呼的蠢人就是容易被人忽视，让人觉得没有太大威胁。
程初芍想了想，把小鱼叫来，悄悄告诉她此事，后者又避着人去跟春意、十五说了。
得到消息后，宋珩有些怔忡，心境竟和程初芍有些相似。
他想的要更多一些。
遥远和近前的记忆画面先后涌入脑海，一时间叫他有些迷茫，竟不知哪个形象才是真实的。
郑氏，究竟在想什么呢
不远处的西厢，小鱼和程初芍也在小声讨论着这个问题。
“主子，方才千桃已打听过了，这个郑嬷嬷因年纪大了，前几年就被世子夫人送出府荣养。她家里人口不少，两个儿子都在替世子夫人打理产业，一个女儿嫁了国公府的小管事，不过这人不大成才，只能管一管田庄。这几年来，郑嬷嬷每逢四时八节都会来府里走动，世子夫人待她也尊重。不过，这个郑嬷嬷家里和小琴并无姻亲关系”
程初芍叹了口气：“是啊，你说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小鱼脸色沉重，不免记起先前的两桩无头公案。
罗王氏死在荣安堂，死得不明不白，罗成抵死不认，查来查去最后没个结果。
文儿、夏月两婢被揪出来，一问，夏月也只是被人花重金买通了，并不知那人真正身份，而后夏月伤口感染死了，于是又成了死局。
如果这两件事都是郑氏所为，她的心思、手段未免也太厉害了
老夫人查了那么久都查不出来，难道会是郑氏在利用管家权暗中阻挠
又或者，郑嬷嬷这个不在府里、又三不五时入府的“局外人”才是那个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