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不纯臣 >第499章 四九七
    “那便重修澉浦,尽人力,九月便可修整完毕,并派人于澉浦上下扎寨,待发船之时,既可充作脚夫,也可防人抢夺。”宋泉一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达识帖睦迩仍觉不妥,伯颜帖木儿却开口道:“从何处发船一事,我们还要再行商量,此行由宣徽院派人长押,过几日介绍与你们认识。粮从隆平出,船从庆元出,各方再出正副官各一名随行北上,明日拟定名单履历来看。本官与曹尚书暂住在张士信处,为便宜行事,门上留有人传令传信。”

    曹履亨瞥一眼伯颜帖木儿。

    这一眼恰好沈书也看见了。

    接着再议路线,这些都同隆平原本的准备没有出入,船只数量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定下来,到得后来,宋泉直接坐在位子上闭着眼袖着手,看上去竟是坐着睡着了。

    伯颜帖木儿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盘当啷作响。

    宋泉这才慌张睁眼,说是来的路上劳累,不小心睡着了,方才所议的都没有听清。

    伯颜帖木儿气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曹履亨也跟了上去。

    拂晓时候,所有人陆陆续续离开飘香院。沈书坐得腿都麻了,纪逐鸢扶起沈书,让他半靠在自己的身上。

    这时达识帖睦迩的侍卫长来了。

    沈书站好对他点点头。

    侍卫长哈赛因跟到车上,纪逐鸢就在旁边坐着。

    “大人老看我的侍卫做什么?”沈书一点也不心虚,时过境迁,便是让他看出什么,眼下朝廷倚重张士诚,连带所有人都鸡犬升天。

    “啊,左丞相让大人回府后就去见他。”

    沈书还没来得及回答,纪逐鸢就说:“不去。”

    哈赛因脸都黑了。

    “一天一夜没睡,吃也吃不好,我们令使是作太尉耳目前来,替太尉决断谈判,你们饿着太尉的嘴,未免也太失礼了。”纪逐鸢理直气壮地说。

    沈书肚子里早已经笑翻,面上仍客客气气地说:“容我回去睡个觉,实不相瞒,我这头是又昏又涨,说不得什么事儿了。也不差这半天的事,劳烦大人替我回个话,午饭时便过去。”

    哈赛因冷哼一声:“沈大人自己看着办。”拍车门让车夫停下,下车扬长而去。

    臭脸就臭脸,沈书压根没把哈赛因放在心上,车里没人正好和纪逐鸢说话。纪逐鸢把沈书拉在怀里,低头亲他的唇,车帘被风吹开一条缝,帘外有一双眼睛。纪逐鸢与哈赛因的视线短暂一触,马车已经离开。

    回去后沈书换了一身衣服,胡乱吃过早饭,头重脚轻地栽到床上去,睡醒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纪逐鸢也在榻上抱他。

    沈书从纪逐鸢的臂弯向外看,阳光正好,想必不是太晚。还要再赖会床,纪逐鸢也已经醒了,问他要不要现在去见达识帖睦迩。

    “唔,什么时辰?”沈书迷迷糊糊地半闭着眼,在纪逐鸢的脸上蹭了蹭。

    “已经有人来叫了三次吃午饭。”

    沈书眼睛一瞪,推了一下纪逐鸢,赶紧起床。一边洗脸一边问纪逐鸢怎么不叫他。

    “让你多睡会,他等一会怎么了?”

    沈书只觉得纪逐鸢简直嚣张至极,看着他的脸,又觉得越看越爱,顺势吊住纪逐鸢的脖子,亲了他一阵,纪逐鸢反过来把沈书按在桌上,一手垫在沈书的后腰与桌沿之间,正亲得灼热时,沈书把纪逐鸢推开,一本正经地系好衣袍,开门就往外走。

    纪逐鸢:“……”

    沈书过来牵了两次纪逐鸢的手,走着走着,侧头看他一眼,嘴角还挂着得逞的笑。

    纪逐鸢拿他没办法,只是宠他。

    在达识帖睦迩面前坐下时,纪逐鸢低头将袍襟略朝上提了提,盖住盘在一起的双腿,视线离开那处,虽看不出什么,他的耳朵却红了。

    沈书嘴角带着笑,作出恭敬地姿态,对达识帖睦迩寒暄几句。

    哈赛因带回来沈书要先睡觉的消息,达识帖睦迩也未动怒,他如今受的冷待多,气性也没那么大了。人一旦从高处落下来,人人都可以到你头上踩一脚,心高气傲反受其害。

    “宋泉今日说的,你怎么看?”达识帖睦迩直入正题。

    “澉浦失修,要修整扩建肯定来不及,只能将岸上的驿馆、仓库稍作修葺,扎寨也就是一两日的事。只不过澉浦条件实在差,泊不下那么多船,若坚持用大船,那处浅滩,恐怕船都进不去。”沈书又道,“嘉兴官兵多,不在杭州启运,应该是担心张士信会强占他的船。这我还不能肯定,今夜我可找到一人,向他求证。”

    “不必求证了,伯颜帖木儿来见过我,方国珍担心两件事,一是船被抢去,二是船被抢去后,张士诚会乘机从海上运送兵马,登岸从后方攻打他。”达识帖睦迩说,“一旦从澉浦出发,八十万石粮就太多了,若我没有记错,吕珍守绍兴,也是从海上给他运过粮?”

    沈书想了想,说:“元帅张世谖原是从官河到绍兴,后因河道不畅,改从浙江出海,再到三江口。不过也只运了一万石粮,数量上同此次北运难以相提并论。实则不可用澉浦,是因澉浦运力不足,条件极差,水浊滩浅,港口小,设备陈旧。而论根源,是因为漕粮数量巨大,所用船只大,载重是寻常沙船数倍,吃水深而用地广。还得在澉浦先清一遍淤泥河沙。少也要十一月才能发船,那得耽误更多日子,年前大都也未必能吃得上这批粮。”

    “宋泉态度坚定,如果不从澉浦发船,方国珍不会出船。伯颜帖木儿已经修书给方国珍,一来一回要等几天。有一件事,我在想,方国珍不愿意给那么多船,或许可以分为几趟来送。他无非是担心船只离开庆元,就不知道掌握在谁的手里,没船,他能守得住陆路,未必守得住海面。”

    大海无涯,海岸线很长,无论怎么守都是守不死的,况且方国珍也没有那么多兵。

    “这道理卑职也懂,但朝廷既已插手,按说方国珍就不该再有疑心……”

    不待沈书说完,达识帖睦迩摆手道:“张士诚就没有疑心吗?”

    沈书一时语塞。周仁已不止一次说过,这批粮出了港,要是都让方国珍的人运,隆平不派人去,鬼知道他们会把粮运到哪里去。也正是因为周仁有此顾虑,沈书对随船北上才有了把握,横竖是要派人去,只要借谈判时把北上的名单定下来,保证白纸黑字的名单里有自己,周仁不答应也不行。

    达识帖睦迩:“隆平有多少商船?”

    “不多。”沈书道,“许多商船都没有归港,多是走内河的船,出海经不起风浪,载重也远不如方国珍的船。”有一句话沈书没说出来,要是可以用张士诚的船运,朝廷也不至于非得让两部尚书下来主持,正因为要从江浙运粮去大都,张士诚和方国珍一个也缺不得,才会有现在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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