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不纯臣 > 第 543 章 五四一
    大元与高丽国的关系,要追溯到蒙哥时期,孛儿只斤蒙哥是世祖忽必烈的兄长,史称宪宗。

    高丽国崔氏政权崩溃后,高丽王向大蒙古国投降,高丽成为大元藩属国。然而高丽国具有极强独立性,大元朝廷委派的达鲁花赤难以开展地方行政工作,高丽虽属大元内属之国,却并未严格按照成吉思汗定下的规矩,向大蒙古国纳质、助军、输粮。

    到了忽必烈做皇帝,朝廷决定东征镰仓幕府控制下的日本,便在高丽设征东行省。到进攻日本失败,征东行省也随之解散。其后,高丽国王与元廷修好,通过元廷内的高丽宫女、宦官,讨得大元朝廷重设征东行省,国王兼任达鲁花赤。

    这种情况持续到恭愍王当政,恭愍王也是元朝驸马,当上国王后,在国内大兴改革,至正十六年,征东行省理问所遭罢,索性高丽使臣李仁复上书告知元廷此事,并请将元在高丽的五个万户府俱皆撤销,改为听凭高丽国供奉方物。

    至正十一年后,黄河一带红巾起事,战火迅速席卷全国,正因元廷自顾不暇,恭愍王认为时机已到,便逐步谋求摆脱元廷的控制。

    “巧合的是,恰恰是在这一年,奇辙谋反。”妇人的夫君姓马,负责接待元廷来使,说一口流利的汉话,五官明显带着回回人的特征。

    奇辙谋反失败后,高丽皇后的娘家人被恭愍王一锅端了。应该是当时恭愍王判断,同大元的关系无法修复,索性破罐破摔,也不做什么征东行省达鲁花赤了。撤了元朝在王京设立的理问所,这也意味着,如果大元要废黜恭愍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王诛灭奇氏一族,自觉恐怖,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摆脱朝廷。是生是灭,也自己争取。大人们喝茶。”接待官做了个手势。

    “马大人来高丽多长时间了?”纪逐鸢问。

    那回回人勾唇一笑:“我八年前自波斯到大都,一年后,被派到王京。”

    “我们需要觐见恭愍王,越快越好。”纪逐鸢开门见山道,“大人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沈书适时取出穆华林的玉牌,双手呈上。

    回回人脸色陡然一变,蹙起眉头,不确定地来回打量沈书和纪逐鸢。

    李维昌五指张开,缓慢地握住刀柄。

    “斯钦巴日的令牌,为什么在你们手里?我听闻他已经数年不在京师,要是朝廷派你们来,你们应该从大都过来。他已经回京城了?”

    沈书朝纪逐鸢使了个眼色。

    纪逐鸢:“马大人认识斯钦巴日大人?”

    “一面之缘。”回回官员难掩钦慕,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纠缠,朝纪逐鸢打听了两句穆华林的近况。

    沈书从没发现纪逐鸢这么会打太极,好像什么都说了,概括起来就是一句:斯钦巴日好得很,要是大人尽快为我们引荐,他就更好了,来日你回到京城,必有重谢云云。

    事情讲完,回回安排沈书等人住进家中,仆役刚领着他们住进小院,吃过午饭,那位高丽夫人的小婢便过来相请。

    沈书懒得去,躺在榻上看纪逐鸢换好衣服,便说:“你自己去,我困得不行了,睡会。”

    纪逐鸢眉头一拧,不由分说地将沈书从榻上拉起来,解开他的外袍。

    “哎!干什么!”沈书连忙按住衣襟,纪逐鸢衣襟拿了另一件衣服给他换上,正是那高丽夫人让下人送来的。

    “这么打扮还真像个高丽人。”纪逐鸢给沈书换好衣服,替他梳好头,挑挑拣拣选了一枚玉佩系在腰带上。

    “哪里像了。”沈书哭笑不得,也好奇地从镜中打量自己,人靠衣装说得没错,换身鲜亮的新衣服,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纪逐鸢则仍作武人的打扮,不解兵刃,他的外貌不如沈书俊美,另有一种英俊感,像一把出鞘就要见血的宝刀。

    “亲个。”纪逐鸢低下头,起身时再次打量沈书,牵着他的手走出门外。

    出了门沈书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妥,纪逐鸢还牵着他的手呢!

    高丽夫人的婢子已经看见了,神色却如旧。纪逐鸢侧过脸看一眼沈书,双眉微扬:看吧,没事。

    “夫人不会汉地话,奴婢会替二位转达,只是答谢,吃点东西。”婢女说完,略作解释,说是另外一人似乎是仆从。

    那便是在说李维昌了。

    “嗯。”纪逐鸢能用一个字回答的话,绝不说两个字,给人不苟言笑的感觉。

    婢女点头,不再说话,只在前面引路。

    庭院中深绿浅碧连成一片,有人在里面弹琴,沈书用手肘碰了碰纪逐鸢。纪逐鸢便站住脚。从此处门望进去,已经能看见竹帘后有人抚琴。

    待琴声停下时,沈书方示意婢女带他们入内。

    女孩已经除去帷帽,圆圆的脸上缀着一双深黑的眼睛,鼻头圆润,嘴巴生得很小。皮肤白润,面容真像个玉盘一般。

    沈书心里犯起嘀咕,这是马大人的女儿还是老婆,长得跟他一点也不像,年纪却着实有点太小了。马大人少也有四五十岁了,眼前的女孩却不过十四五的妙龄。

    女孩好奇地看他们两个,尤其是纪逐鸢。

    “夫人请大人们坐。”婢女做了个手势。

    日光透过树叶缝隙铺在庭院里,老仆在给鸟儿投食,不时有鸟啁啾地叫。

    食案上的碗碟都很小,沈书一口就能吃掉一个碗里的东西,尝了几口之后,沈书放下筷子。这地方东西不怎么好吃,于是他拈杯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纪逐鸢正好朝他看来。

    沈书的脸拧巴成一团,掩住嘴,难以置信地瞪着杯子。

    “这是我们王京盛产的佳酿,大人可是觉得酸?”

    沈书忙点头。

    婢女笑了起来:“酸就对了,王京人最好这一口酸。”

    好吧。沈书眉毛微微一动,闷着一口气,勉强开始吃菜。眼泪直往肚子里淌,唯有一样糕点吃着还不错,清甜香糯。

    “这位大人的胃口好。”婢女翻译高丽夫人的话。

    沈书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手,连夸府上的厨子手艺不错。

    “夫人想问,听闻大元如今有许多人谋反,大元皇帝还好吗?”婢女执勺子为沈书添了一碗米酒,粉色的花瓣浸在奶白的酒液中。

    酒液太酸,根本尝不出是什么花。沈书眼神示意纪逐鸢赶紧答话。于是纪逐鸢作出自负的模样,大意说我大元兵强马壮,汉人造反不足为据,被蒙古铁蹄踏平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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