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实在精妙,听得我和冯金牙相视苦笑。

    我缓缓走向孙秃子,目光紧盯着火化台上的骨灰。

    从外观来看,阎婆婆的骨灰跟寻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分量有点很少,看上去不足常人的一半。

    “阎婆婆的事,我也是刚听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真相。”我对孙秃子保证道。

    孙秃子冷哼一声,反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我有点不知如何回答,默默看着孙秃子收拾骨灰。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仔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冯金牙走向前,轻声道:“秃爷,交给我来弄吧。”

    孙秃子气哼哼地说:“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其他的心甭操了。”

    “这……”冯金牙愣住了。

    我把冯金牙拉到旁边,示意他不要再讲话。

    孙秃子拿起刷子将火化台上的骨灰清扫到小簸箕中,然后倒进骨灰盒。

    那把刷子一直就配备在火化室,只是大家为了省事,平时谁也没有用过。

    孙秃子是一个急性子的人,竟然有如此耐心,足以说明他对阎婆婆的在意。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有些愧疚。

    当初孙秃子离开殡仪馆的时候,特意嘱咐我照顾好吐宝鼠和阎婆婆。

    如今吐宝鼠已经挂了,阎婆婆也烧成了灰烬。

    两件事全部落空,我实在有负嘱托。

    砰……

    孙秃子把骨灰盒的盖子扣上,双臂将其抱起,用一块红布包裹好。

    搞定所有事情,掏出烟袋点燃吧嗒几口。

    孙秃子叹息道:“阎婆婆的事不用查了,她自己活腻歪了,谁也没办法。”

    这话值得揣摩,看来孙秃子应该预想到这事了。

    冯金牙挠着头问:“你的意思是说阎婆婆把自己给火化了吗?”

    孙秃子吐出一口浓烟:“不然呢?你看到第三人了吗?这是自杀,不是谋杀。”

    冯金牙指着火化炉的操作键,疑惑道:“这根本说不过去啊,阎婆婆可以自己躺进火化炉,可是谁帮她按的进炉键?”

    孙秃子脸上挂着邪魅的笑,继续抽着烟袋。

    这时,我猛然发现,他手中的烟袋不是原来那根了。

    眼前的这根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可一时间想不起了。

    “要不要找人侦查一下,别是故意谋杀,这样大家都放心!”我盯着孙秃子手中的烟袋轻声说。

    “我刚才的话没说明白吗?阎婆婆是自杀,不用再查了。也罢,告诉你们原因也无妨,她是下去陪孩子了。”孙秃子猛抽一口烟,默默哀叹几声。

    “秃爷,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现在想知道的不是阎婆婆的死因,而是谁给她按的进炉键,难不成她有超能力。”冯金牙喋喋不休地问。

    孙秃子有些生气,冷冷地说:“世界上有本事的人很多,如果你实在琢磨不透怎么回事,也可以认为是超能力。”

    “这……”冯金牙被怼得哑口无言。

    我站出来调解道:“好了,竟然如此,阎婆婆的事先这样,我安排人通知她家属。”

    孙秃子摇摇头:“她没有家人,找个好地方埋了就行。”

    听到这里,我有点手足无措。

    冯金牙叉开话题:“那就听秃爷的安排,到时候我们给阎婆婆举办一场隆重的追悼会。”

    孙秃子举起烟袋杆在冯金牙脑袋上磕了几下,告诫道:“不必了,阎婆婆的后事我亲自来处理,埋在哪里我来定。”

    我的目光跟随着烟袋杆移动,瞬间想起了南郊墓地的老烟鬼,他手中的烟袋跟孙秃子的非常相似,差点让我以为是同一根。

    “你看什么?不服气吗?”孙秃子盯着我问。

    我指了指他的烟袋杆,轻声道:“这烟袋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哼,你小子的眼力倒是有长进。”孙秃子点点头离开。

    我本来想问一些孙秃子消失的这短时间去哪了,可看他的兴致不高,只好作罢了。

    孙秃子端起油腻腻的茶缸子坐在躺椅上轻轻摇晃,口中哼着不为人知的话语。

    乍一听有点像念经,可节奏又不太像。

    冯金牙拉着我出了火化室,走到门口处,轻声道:“我怎么觉得秃爷有点不对劲。”

    “现在才觉得不对劲吗?”我反问一句。

    “嚯,你早就看出来了吗?分析一下。”冯金牙不住地回头观望。

    “没什么可说的,再观察几天吧,静观其变,这几天你配合他的工作,看看能不能聊点有用的信息。”我撂下一句话,快步走向化妆室。

    最近忙着外面的事情,忽略了本职工作,再加上新来了赵如玉,也知道她是否适应,所以想着去看看。

    走到化妆室门口,门是半掩着的,里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我刚打算开口喊,猛然想起殡仪馆的规矩,转而抬手敲门。

    咚咚……

    “谁呀?进来玩呀!”爽朗的女声从里面传出,听得我直发愣。

    这特么是跟谁客气呢?进去玩什么呀?

    多亏我经常在这里,不然以为走进了足疗店。

    我猛地推门而入,赵如玉手拿针线埋头工作,操作台上摆放着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而她毫无惧色对尸体进行缝合,动作轻盈而熟练。

    虽然我已经见识了诸多大场面,可当看到破碎的血肉堆在一起,血水淌了一地的时候。

    肠胃一阵翻涌,差点把肚里的饭吐出来。

    赵如玉慌了,来不及换衣服,快步跑了过来。

    “哎呀,馆长你这是咋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赵如玉用沾满鲜血的手搀扶住我的胳膊,她另一只手拎着一串大肠。

    顿时,我的呕吐感更强烈了,索性直接背过了身子。

    赵如玉猛然察觉到不对,赶忙将肠子放到操作台,赔笑道:“哎呀,怪我,拎着人肠子就来扶你了。”

    我摆摆手,打趣道:“姑娘,你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材料,以后退休了,也能去屠宰场理大肠。”

    赵如玉并不买账,埋怨道:“馆长你这是说笑话咧,你可不能记恨我,扣工资啊。”

    我缓了缓神,站直身子,把目光转移到别处,轻声说:“放心吧,我只会给你加工资。这尸体是怎么回事?”

    赵如玉咧嘴笑道,如果不是她穿着血淋淋的防护服,真的会让人以为她要登台领奖。

    我白了她一眼,提醒道:“铁柱没给你培训吗?在殡仪馆上班不要笑,你这也太开心了吧。”

    赵如玉收敛起笑容,声如洪钟地冲我报告:“这死人是刑侦科送来的,挺漂亮的一个姑娘,说是认识你!”

    “刑侦科?刘悦然?”我不禁嘀咕道,她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把人给送来了,这完全不符合办事的规矩啊。

    赵如玉又说:“这死人是被人碎尸的,刚来的时候比现在还零碎,我缝了一下午,总算是有个人样了,你说到底是谁干的?心也太狠了。”

    我瞅一眼操作台上的尸体,虽然面目全非,但大致形状已经具备。

    赵如玉刚来上班,就能做到这一步,着实让人刮目相看,我有些庆幸,当初招她的决定是对的。

    “馆长你走近点看看死人,我老觉得他身上还缺几块肉,你经验多,可得教教我。”赵如玉拉着我往尸体旁边走。

    我抬手挣脱了她,略带嫌弃地说:“你别一口一句死人的,在殡仪馆要称呼他们为往生者或遗体,知道了吗?”

    “哦,铁柱给我说了,我这不是觉得叫死人显得亲切嘛,所以……”

    我哭笑不得,赵如玉真是搞笑,跟尸体套什么近乎,莫非她有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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