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侍郎家的嫡女公然驳斥皇室,挑唆宁王与太后的关系,太后勃然大怒,当夜便用禁卫将霍大人一家子堵在霍府,听说,特意前往的林相与霍大人“促膝长谈”。

    一是为林家女儿讨回公道,二是调查皇上所用茶点饮食夹有昏睡药草沫儿的幕后主使。

    霍大人哪儿敢接话,这分明是太后借刀杀人,要在他霍家按上罪名,泼脏水。

    但林商河所言有理有据,还煞有其事地找到了霍大人的线人,虽然是隔了不知多少辈的亲戚,只因两人私底下碰过面,那人又是太医院的人,与御膳房又有些交情。

    无巧不成书。林商河揪住一丝线索非得将天大的机会紧紧握住,简言之,户部侍郎免不了被抄家发配。

    至于动机,反正子虚乌有,随意捏造都比霍大人开口喊冤要强得多。

    何况,林商河岂能给他这个上朝伸冤的机会。

    禁卫撤离不久,除了畏罪服毒的霍大人,霍府一干人等通通下狱。刹那间,人声鼎沸的忠臣世家,一夜之间变成了遗臭万年的罪人。

    霍家本与历朝历代的冤魂没什么不同,都是丧身于贪念或奸佞之手,可偏偏霍家大公子偷听到林商河与霍大人的谈话后,亲眼看到霍大人被灌下毒酒,挣扎着死不瞑目。

    霍珍在大狱里不知怎的,突然撞柱而亡。

    就在押送剩下的霍家人发配边境服苦役之前,还掀起了追捕逃犯的风波。

    全京城被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找到霍大公子。

    百姓纷纷猜测,霍大公子连夜逃出了京城。

    林商河越想越寝食难安,一时间抓不到人,也害怕夜长梦多,赶紧将案子了结,把霍家人打发离京。

    祸事连连。

    荣云姝得到消息,满朝文武哗然之下,不仅见识到林商河的权势,敬畏太后,更觉得宁王也参与其中,足见其心狠手辣。

    看来,脏水两头泼,太后这是要得罪她的人都落不着好。

    奈何林商河行动实在太快太狠,荣云姝赶去诏狱的时候,连霍珍的尸身都没瞧见。其余霍家连坐之人,去了便有同谋的嫌疑。

    她救不了。霍家已经走上这条路,息事宁人的后路断了,就算那霍大公子还在,也做不到力挽狂澜。

    “本王听了你这番话,可以相信。但满殿朝臣不会为你伸冤,将利刃指向太后和林相。”荣赦眉峰微动,觑起眼看向跪在仙蓬殿内精神恍惚的霍大公子。

    如今他什么也没有了。

    整个霍家获罪,三代不能入仕。

    他只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霍大公子先是想宁王替父伸冤,以为宁王向来和太后对立,想必很乐意听到当晚的猫腻。但后来他又想,无凭无据,他的妹妹还当众攀扯宁王,宁王岂会做此等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

    是了。亏得这霍大公子想明白了。

    周围的侍卫如是说。

    荣赦不是大善人,他告诫过霍家人,仁至义尽,落得这种下场只能怪人心不足,让林商河趁虚而入。

    “霍家满门,留你一个,也算好运。你现在离宫,这辈子还能有盼头。做个寻常百姓,远比在京城趋炎附势好得多。”荣赦沉寂的眼里漆黑一片,“当然,给你个机会,刺杀林商河。你用这条命给你父亲和霍氏报仇,全了孝心。待本王扳倒太后,会为霍氏正名。”

    “选吧。”

    荣赦扔出一柄长剑。

    霍大公子却双臂颤抖,打了个哆嗦。

    迟迟不敢伸手拿剑。

    “扔出去。”荣赦的无情径直绷断了霍大公子最后一根弦。

    但最终也不过是,哭着喊着请求他帮霍家复仇而已。

    无用的懦夫罢了。

    侍卫虽满心鄙夷,但还是依照宁王的承诺,将活人扔出了京城。

    至于以后,全看老天的造化。

    荣赦又转头对另外的侍卫问道:“安排下去了吗?”

    侍卫答:“谨遵王爷吩咐,人到了。”

    其实,这场刺杀根本用不上旁人。

    荣赦等着太后设宴,在宴会上,林家人会把林锦芍塞给他。

    赴宴的当天,他去了,同去的还有长公主和皇上。

    荣云姝入席,望着圆台中央翩跹的舞姬,周遭环坐的朝臣正饮酒愣神,完全不认为皇家夜宴会混进什么刺客。

    林商河和太后遥遥对视,此次设宴,意在借霍氏获罪之事恩威并施。

    朝廷风向朔变,没人会不识抬举。

    趁此时机,把宁王的婚事定下来,量荣赦也说不出花来。

    三番五次拒绝天恩,皇上还小,她就是要用懿旨叫宁王下不了台。

    太后阴毒地剜了不远处一眼,平心静气,忽然笑开了。

    “长公主,林锦芍去后殿换衣了。”琴叶弯腰在她耳边说道。

    荣云姝将手里的银杯转了三圈,幽淡的声音传来,“林家要下大功夫夺取宁王妃的位置,抚琴弄舞,她想做什么?”

    琴叶又附耳说了句。

    “那便先让林家的女儿,自个儿献丑吧!好好的聪明人,可惜了。”荣云姝扬起绢帕沾唇,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视出去。

    荣赦看懂了她的动作,环杯转三圈,是他们的暗语,预示接下来多加小心。

    荣赦身边的侍卫也悄然退场。

    一舞毕。方才的舞姬没有散去,反倒退后半步,如众星拱月般迎来了抱琴上场的林锦芍。

    林锦芍温婉动人的美仔细到每个服饰和举动细节,朝臣们看惯了艳俗,对清丽佳人别有青睐。

    更何况,这曲音绕梁,再加上舞姬随乐灵动,顿时捉住了众人的视线。

    可佳人眼中只有宁王的身影,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颇有些情难却意难平。

    太后顺势举杯,林商河赶紧接上。

    “难得众卿家齐聚在此,哀家……”

    正说着,琴弦“铮”地断开。

    林锦芍满脸的惊异和疑惑,像是意识到什么,咬着唇,眼底露出一抹戒备。

    旋即低头去看,手指被琴弦割伤,涌出几滴鲜血。

    她匆忙用绢帕捂住,之前营造的意境碎成齑粉。

    “这林二姑娘学艺不精啊……”

    “看上去也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貌倒是有,但和长公主比起来着实差了一截。”

    群臣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太后哪儿顾得上林锦芍殿前失仪,生怕错过眼前的机会,直接打断所有人的谈话。

    “哀家见林二姑娘思慕心切,这弦如心声,足以证明一个女子的忠贞。而且那日在深山寺,住持也卜算过……”

    这时,荣赦掌心的杯盏往桌上一掷。

    林锦芍身侧的一名舞姬抽出腰间软剑,双脚踏过琴身,剑花扬在半空,直指宁王。

    “不好!有刺客!”

    “快,保护皇上和太后!”

    荣云姝惊得站起身来,刚想奔过去,却被琴叶拽住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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