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的眼白混浊发黄,密布着蜘蛛网一般深红色的血丝,像是随时要发疯进攻的野兽。

    林瑟瑟被他眼底映出的猩红吓得腿脚发软,见他缓缓起身,她脚步跄踉的转过身去,朝着司命神君的方向跑去。

    可没跑两步,她便倏地停住了脚。

    上一次浑身血迹的天帝,被前去清扫的鹤童发现时,他并没有及时杀掉鹤童,还将鹤童放跑了出去,险些暴露自己杀人取丹之事。

    这说明天帝吞服仙人内丹后,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神智不清,而刚好鹤童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看见了案发现场,才侥幸逃过一劫。

    天帝吃过这样的亏,下次再做这样的事情前,必定会小心谨慎,先确定不会再有人闯进来,才能继续此事。

    这也就是今日的鹤童,为什么没有在天帝寝殿外守着的原因。

    所以这样的天帝,又怎么可能在杀人之前,让司命神君前去杏林唤她过去,问什么洛曦上神的事情?

    林瑟瑟定住脚步,看着几步之外的司命神君,眸底染上几分厉色。

    寂静无声的空气中倏忽传来一阵桀桀的笑声,在视线昏暗的院子里,显得阴森又狂妄。

    那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笑声,就在她身后响起。

    她甚至不用转过身去,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林瑟瑟到底还是转过了身,将满是破绽的后背对向敌人,就好比把性命交付到敌人手中。

    即便这个敌人说他从来不杀女人。

    “你对司命做了什么?”她看着初墨似是曼珠沙华般妖冶的脸庞,咬牙切齿道。

    那人就是司命神君,并非旁人易容假扮,但她相信司命与这魔头并无牵扯相关,定是初墨对他做了什么,他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初墨听闻这话,笑着颔首:“你倒是信任他。”

    连分毫怀疑都没有,便认定司命神君是被他所迫,而不是被他收买。

    倒也难怪,司命神君将她当作交心的知己。

    许是心情还不错,初墨难得解释了一句:“我用了傀儡术。”

    鬼界酆都,最不缺的就是歪门邪道的妖术。

    而这傀儡术,便是将炼制好的傀儡僵虫,放在人的耳朵里,达到近距离操控目标的一种手段。

    当然,傀儡术并不是对所有人都管用,这傀儡僵虫,唯有对意志力薄弱的人才能产生效果。

    林瑟瑟微蹙眉头,凝视着站在初墨身侧的天帝,神色狐疑:“天帝也被你控制了?”

    “那倒没有。”初墨侧过眸子,斜睨着满身血迹的天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十万多年前,他便开始挖取修仙者内丹服食。”

    “这老贼奸诈的很,专挑些被妖魂伤到半死不活的修仙者,倒叫我替他背了不少黑锅。”

    林瑟瑟愣住了。

    她看着神情呆滞,犹如僵尸一般直杵杵站着的天帝,缓缓蹙起眉头。

    原来十万年前,那些惨死在修仙界的人,不光是初墨所为,天帝还浑水摸鱼,在其中掺和了一脚。

    可初墨跟她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可不认为,初墨用傀儡术控制住司命神君,费劲心思的引她来此地,撞破天帝挖取仙人内丹的现场。

    就仅仅是为了让她知道,他之前替天帝背过黑锅?

    不,不对。

    初墨可没有这么闲,要不然十万年前,初墨就该将此事捅出去了。

    既然不是为了这个,那初墨是想做什么?

    不等她开口询问,初墨便像是陷入回忆,倦懒的眸光不知落在了何处,缓声说了下去:“我撞破此事,本无意揭发他,他却做贼心虚,借我名义在人间作祟,惹得文昌帝君出手将我重创。”

    他被文昌帝君打成重伤,仓惶之间,落入凡间一户农家里,为避过天帝穷追不舍的追踪,他暂且附身在农户猪圈里的小猪崽子身上。

    这对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来说,是一种屈辱。

    但没想到,比这更屈辱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他妖力尽失,竟然变不回去了!

    他在脏兮兮的猪圈里待了小半个月,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终于撑不住猪屎的味道,蹬着四条短腿离圈出走了。

    他本想找一个山洞闭关几百年,谁料还没走出多远,他就被捕兽夹夹住了腿。

    猎人想用他做猪肉白菜炖粉条,但又嫌他太瘦太小,身上没几两肉,见他是母猪,便想将他喂养大了,让他下猪崽子。

    当晚,他就拖着伤腿,连滚带爬的逃出了猎人家。

    没跑出多远,他就因剧烈运动导致伤口崩裂,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他本以为醒来时,自己会看到相媲恶鬼的猎人,结果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身着青衫的穷书生。

    他被一个书生捡了回去。

    书生家徒四壁,爹死娘亡,每日上山挖些野菜充饥。

    便是穷成这个鬼样子,书生还不忘充好人,把身上仅剩的几个铜板,拿来请了兽医,给他看腿上的伤。

    邻居都觉得书生疯了,他也这么认为正常人谁会花钱,给一只濒死的猪崽子看病?

    可不管怎么说,他在书生家里安定了下来,腿上的伤也渐渐愈合。

    书生很喜欢给他洗澡,尽管他从未配合过,还常因为洗澡的事情,偷偷在书生挖来的野菜上拉屎,书生也依旧一意孤行。

    他的妖力恢复的很慢,甚至连人形都变不回去。

    直到某一天,书生不慎被树叶割破了手指,他发现书生的血液里带着一股甜美的气味。

    原来书生是天界下凡历劫的神仙。

    他相信只要吃了书生的血肉,他的妖力必会大涨,化作人形也是指日可待。

    即便书生救过他,他也不会口下留情,谁让他是魔头,冷血无情就是魔头的天性。

    在一个深夜,他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对着书生颈上的大动脉咬了下去。

    一口,两口,三口……别说咬破一个口子了,书生的皮肤上,竟然连一点红意都没有。

    哦,他倒是给忘了,农户为了防止猪崽子喝奶的时候咬伤老母猪,把猪崽子的牙全都剪了。

    他用猪蹄子碰了碰光秃秃的牙齿,挫败的回到了书生给他搭建的小窝里。

    书生看着他失望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脖子上的口水,以为他是想喝奶了,第二天就去了隔壁王铁匠家,借来了一条刚生完小奶狗的母犬。

    然后书生挖来的野菜上,又多了更多的猪屎。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