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可以放心呼吸也是件幸事。
目光微垂，观察着抵着咽喉的剑和握剑的人。
眼前的姑娘穿着一身贴身的夜行衣，衣上染着许多血迹，伤势很重。
她的手很小，握着剑柄的手指纤细，苍白的肤色因用力而更加苍白。
这样的手握不稳寻常刀剑，所以她手中的剑也很特殊。
剑身长足四尺，宽仅一指半，通体墨色。
整柄剑便仿佛一枝墨竹。
剑很致命，人也强的恐怖。
嗯，至少都很好看……
商寒食尽力往好处想着，心中却依旧苦涩。
迟则生变，迟则生变，没想到真的生了变数。还是位自己完全无法看透实力的不速之客。
似乎是注意到了商寒食的目光，也或者是心里有了主意。夜冷烟目光微冷：
“杀你不过反掌，莫动歪心思。”
商寒食连声应是。
“以天道起誓。”
剑尖依旧抵着喉咙。
“你可不能伤我。”商寒食小心翼翼地还价。
“你没有选择。”剑尖又向前递了一分。
“这就发誓！”
案上鱼肉商寒食面对剑锋瞬间认命。
随着誓言最后一字说完，一道若有若无的说不出感觉的东西出现在商寒食心中。
他再次惊愕。
天道之力？这么年轻的姑娘已经受天道保护？
这是感悟天道有成方能掌握的力量，能领悟天道者……大多都已成就造化。
天道之力加身，这意味着他若违背誓言那道天道之力便会对他发动攻击。
这不是多高明的手段，哪怕境界弱于对方不少，只要实力足以抗衡那道天道之力便可以无视誓言。
可惜商寒食距离那个境界还差了一点点……
嗯，一两个大境界那么点。
所幸，在被天道之力锁定后，抵在喉咙处的剑收了回去，令人窒息的森冷剑意也随着对方收剑而消失。
商寒食后退一步摸了摸脖子，确定没有伤口，随后心有余悸的看向对方。
这姑娘最多也就二十岁，行事作风却这般谨慎，她究竟是什么人？
当今世道已如此险恶了吗！
这时，女子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不杀你，不可报官。”
商寒食闻言微楞，方要再说，却见对方后退一步，手中长剑倏然消失，倚靠在墙上缓缓倒下。
“呃，这晕也太草率了些……”
看着蜷缩在墙角的美丽姑娘已陷入昏迷，商寒食一时愣住，无奈叹气。
他曾以望气术小心观察过，对方的气掺杂着不少灰暗，手上怕是沾了不少人命。
然而那煞气虽凛冽却不驳杂，大道若墨玉直通天穹，以商寒食的能耐竟看不到尽头。
无论实力还是潜力，她都强的恐怖。
生于乱世，既然走上长生道便难避免手上染血。
虽然未必是好人，却不会杀未表露敌意的弱者。
毕竟先前拿剑指着自己两次也没真动手。
“誓都发了，多帮一把好了，好歹有半个医家老师。”
知对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商寒食松了口气。
他是个很讲承诺的人，言出必践也是修行。
嗯，而且谁知道这个得天道庇佑的誓言会怎么判定。
话说她好像没指望他能帮什么，半点没提治伤的事。
“这是觉得我不行？嘁。”
商寒食不服气的上前将她扶起，却愕然发觉有阵阵寒意自她身上逸散。
“好冷，这姑娘……”
商寒食没有惊慌，熟练的将灵力运转数个周天之后，寒冷方才渐渐退却。
只是散出的些许寒意竟如此难缠。
若非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甚至以为撞见了鬼。
贴着进了，清幽的香气沁入鼻中。
月光洒在她白璧无瑕亦无血色的俏脸上。
她的五官很精致，肌肤白嫩如玉，吹弹可破。
只是眉宇间凝着痛苦。
情况不容乐观。
“相遇就是缘分，虽说这缘分忒要命了点。”
撇撇嘴，将昏睡在角落里的姑娘小心抱起，奔向小楼。
师父叮嘱过莫管闲事，这回可是违背师命了……不过听师娘的话也没毛病，嗯。
商寒食的房间在小楼二楼，这也是整个宅院中唯一清理出用以居住的房间。
扶其到床上躺好，自衣袖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一粒绿豆大小的药丸喂下。
待她眉眼间痛楚缓解，商寒食才松了口气。
“姑娘得罪了。”告一声罪，伸手将她外衣解下部分露出身上的伤口。
肌肤这般苍白冰凉，像极了冰冷的雪，只是一道道伤口破坏了美感。
这些伤口或深或浅，大多都是钝伤或某种妖兽的抓伤。
唯有一道几乎横穿整个纤细腰肢的刀伤最是严重。
伤口处渗出的血里透着紫，表面凝了一层冰霜。
若放在寻常凡人身上，这样的伤势足够让商寒食头痛。所幸这是位足够强悍的修行者。
这些伤口已经肉眼可见的愈合了一些。
好像是自己药铺里疗伤药的功效……
商寒食对自己不计对方偷盗行为依然出手救治的仁心感到由衷钦佩。
不过药费回头得讨回来。
探出手指握住夜冷烟手腕，一道灵力释放。
下一瞬，商寒食面色微白。
这姑娘的灵力已脱离她的控制，全身经脉随着灵力冲刷凝结了一层霜，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冻结，出现裂痕。
“是某种寒毒？”
商寒食紧缩眉头，在记忆里翻找许久也没能寻得相似的症状。
他虽医术不精，却看过许多书，其中包括师娘宗门的医书。
只是那些书籍里没有任何记载符合眼下的情况。
莫非是修炼出了岔子？
这些寒冷的能量大概早便存在，已与灵力融合，断无法清除。
她体内一小部分毒素来自腹部那道伤口。这只是一种较寻常的蛊毒，商寒食虽医术确实不精，但也不缺化解方法。
很大可能是因为身受重伤难以完全掌控灵力，又中蛊毒导致完全失控。
这种程度的力量他不敢轻易触及，连试验的可能都没有。
甚至于，他都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突然想起来先前那个不在意的语气和眼神。
商寒食抓了抓头发，有些恼火。
山上十年修行不知看过多少书，如今第一次真正救人却束手无策。这种感觉很不好。
所幸短时间内那些寒毒并不会侵入心脉。方才用的丹药来自师门，品阶不低，足以在几天内护住心脉。
话说这姑娘竟只是灵台境。也幸亏未入造化，否则那粒丹药真压不住她体内暴虐寒冷的灵力。
其余的也只能等她醒来再说。
残月高悬西天，淡淡银辉洒落房间。
“这最好不是个糟糕的开始。”
凝视着床上陷入昏迷的姑娘的苍白面容，商寒食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