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怀疑这个王纪元,便是当初欺骗花魁珍儿那个负心汉。”赵熙招见他脸色不是很好,拉过她的手,安抚道,“不过,眼下还没有确定她的身份,或许是我们猜错了。”

    “不,你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既然这么说,便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只是没想到,一个人竟然可做戏做到这个程度。”

    这才离开州郡多久,她竟然连人心难测这四个字都忘记了。

    她可真傻,怎么能仅凭几人的花言巧语,就断定一个人是好是坏?

    好人又没有在脑门上写着我是好人,坏人也没有到处作恶不是吗?

    “先去吃饭吧,下午咱们一块去一趟万香楼,真相到底如何,下午我们就知道了。”

    午饭后,两人一块去了万香楼,这次珍儿在万香楼。他们进去,说明来意,便见到了珍儿。珍儿看起来比昨日憔悴许多,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楚丹儿突然想起芍药说的那些话。

    看来她的身体真的越来越不好了。

    为了一个男子,丢了半条命,真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姑娘这么看我,可是在可怜我?”珍儿笑着拿过茶杯,倒了两杯茶递过去,“姑娘不必如此,生死有命。再说,生苦。死后如何,谁知道呢?我想,总比如今要好上些许吧。”

    “戏文里说,死后无知无觉,怕是感觉不到痛的。我更希望,连记忆都没有,死了,就一了百了。从此以后,无牵无挂,长眠于地下。就像我从来没有出现过那般。”

    珍儿笑着将茶水递过去,“姑娘可要听琴?”

    “不必了。你身体不好……”楚丹儿见他似乎不愿提起此事,改口,“我并非心疼你,我只是气恼那狠心薄情之人,你这般好的女子,她能碰到,是她的福气……”

    “福气?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在世人眼中,怕是没几个会想着珍惜的吧。此事若是要怪,便怪我有眼无珠,当年怎么就信了那人的鬼话。”珍儿扫了一眼赵熙招,笑着继续说道,“姑娘运气比我好。遇到了一个好郎君。”

    “你不是……”

    “我在看男人这方面,确实有些走眼。不过,我活了这么多年,谁是值得托付之人,谁是狼心狗肺之人,总还是能瞧明白的。更何况,在经历过那等事情之后,我的眼睛,更是如鹰犬一般。”

    “但凡是有些心思的人,在我面前,都无处遁形。”

    “那高轩呢?”楚丹儿皱眉,“你也清楚她的心思,为何还要跟着他?就因为你想报答妈妈的救命之恩,所以,委曲求全?”

    珍儿皱眉,“此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随后想到什么,皱着眉头继续说道,“罢了,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左右我时日无多,即便你们现在不知道,过几日也会知道的。”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这一生,所珍惜之人并不错,待我好之人,我全心全意,为她筹谋,受些委屈算什么。待我不好之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悦的事情,珍儿皱着眉头摆摆手,“罢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不提也罢。倒是你们,今日寻我过来,所为何事?”

    “你刚才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谁人不知道,万香楼是几个州县,生意最好的一家青楼。妈妈应该不需要你这个恩情才是。”

    “小丫头,你懂什么?”珍儿不悦“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就像我当年一样。本以为,寻了一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却没想到,是一匹狼,一匹随时等待机会,取我性命的狼。”

    “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最后还是丢了大半性命。我这条命,本就是多余的,若是能做些什么,也算是一点用处。”

    楚丹儿见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干脆说起王纪元的事情。

    “珍儿姑娘,当年的那个情郎可是昌平县三里胡同的纪家公子,纪元?”

    碰的一声,茶杯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随后,珍儿睁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的?又是芍药与你们说的?”

    说完察觉到不对劲,“不对,芍药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从来不知道他的姓名。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们找到了他。”楚丹儿之前只是猜测,眼下看到她的神情,便知道,她猜对了。

    “所以,那日客栈里,你也认出了她,所以这两日才没有回万香楼的。你在躲他?”

    “躲?我凭什么要躲?当年差点害死我的是他。我恨不得对他抽筋拔骨,我为何要躲?倒是她,他当年那般对我,如今要躲也是他躲才是。”

    “我只是没想到,他死性不改,才短短半年,又重操旧业。打着读书人的幌子想要骗人。”

    “可惜,他这一次运气不好,既没有找到有钱人家的小姐,也没有将人拐走,他大概是恼羞成怒了,所以便动了杀心。”

    “你知道王姑娘是纪元杀的?”楚丹儿惊讶。

    珍儿却一脸淡然,“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做出这般行径,有什么可惊讶的吗?若是他就这么放过王家母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了高家,吃香的喝辣的,他却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我才觉得惊讶呢。”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是去昌平县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知道此事的吧。呵呵,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过错事的,老天爷终究是记得的。好,真是好啊。”

    珍儿哈哈大笑两声,拿过酒壶,一口气喝了三杯。还觉得不够痛快,再次倒酒时,楚丹儿赶紧拦下,。“你身子不好,这般喝酒,太过伤身。”

    “小姑娘,我的性命就要没了,还在乎这些?”珍儿笑笑,再次一饮而尽。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恨他的,我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挫骨扬灰。但是后来,病的久了,时间长了。又马上要病死,我忽然就淡然了。对报仇也没有那么执念了。”

    “若非这次再遇上他,我甚至都不想记起这个人……”

    “我这一生,双亲亡故,被人卖到烟花之地,辛苦半生,有了这般声望。却因为一个男子,功亏于溃,活成一个笑话。我不是不怨不恨。可是后来,失望的太多次,抱怨的太多次,我也就渐渐释怀了。”

    “今日,多谢两位走这一趟。人我便不见了,你们见到他,告诉他一声,今生我原谅她了,但愿来生,生死不见。”珍儿摔了手里酒杯,起身离开。

    姿态拒绝,又带着几分释然。楚丹儿想,这一刻,她或许是真的放下了。

    也是,若是纪元真的杀害了王姑娘,他怕是也命不久矣,如此,他怕是要死在珍儿前面。将死之人,确实没什么可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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