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千面客 >第43章 长生
    自碰面以来,白稚还是第一次瞧见姜伊画动怒,哪怕是被蒙面灰衣人追杀围堵,也不曾皱一下眉,如今却对棺内的东西表现出极大的恼恨与厌恶。

    难道......这不是初代圣使的遗体吗?

    她还在犹豫,蔺仲欢已经准备动手了,但是看着面前浓得化不开的棺液,又皱紧了眉头,嘴角隐有抽搐之意。

    “借你一用。”白稚将百里韫送的银链腕带解下,随意抛给了他。

    蔺仲欢接过,迟疑地端详了片刻,抬眸时,看向她的眼神不觉有些冷:“东西准备得倒是齐全......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稚无辜地回望着他:“蔺公子你怎么忘了?我是兰庭使团的人呀。”

    “使团的人,随身携带暗器想做什么?”蔺仲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中疑虑更多了。

    白稚睁大了眼,佯作讶异道:“我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自然要做好防身准备了。这有何奇怪之处?”

    蔺仲欢冷笑了一声:“你是弱女子?”

    “蔺公子何出此言?”白稚咬了咬下唇,须臾,似受了天大委屈一般,忽地朝他伸出手,“公子若是不想用这腕带大可直说,倒不必如此揣摩人家的好意。”

    “我没有......”

    “够了。”眼见二人起了口角之争,姜伊画在一旁肃然催促,“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莫要多言耽搁功夫了,有何事出去了再说也不迟。”

    “是。”蔺仲欢冷了脸,慢吞吞地将银链腕带戴好。

    不消白稚教授如何使用,他鼓捣了两下,便驾轻就熟地射出尖钩卡住了白布人偶的颈部,略一抬起,迅速绕了两圈,旋即抻直银链,缓缓将其从棺液中拖了出来。

    这具白布人偶从青铜棺中滑落到高台上,再被摔于地面,一路身子折了好几个弯,软得好似没有筋骨般。

    嘀嗒四溅的棺液沾湿了蔺仲欢半片衣裳,一张俊脸已不是“难看”二字可准确形容,狰狞得仿似处于奔溃边缘。

    姜伊画走近,将佩剑递回给他。

    木然僵了片刻,蔺仲欢缓缓抬手去接,目光划过腕间,忽如火舌燎到了般,一把扯下沾着棺液的银链腕带,抛还原主。

    见他将东西扔过来,白稚忙不迭闪身避开,皱着小脸连连摇头道:“脏,不要了。”

    闻言,蔺仲欢额角的青筋肉眼可见地突了几下。

    白稚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弯了弯眸道:“我是说,这银链沾了棺液不干净,还是不要贸然触碰为好,并非是嫌弃蔺公子。”

    蔺仲欢将信将疑地哼了一声,不再看她。

    “仲欢,把它划开。”姜伊画简单地下了命令。她眉头紧锁,注意力始终放在地面汁液四淌的白布人偶身上。

    “是。”

    锐利的剑尖在人偶胸腹之间划出二横一竖,随着“嗤嗤”怪声响起,原本膨胀圆滚的白布人偶迅速瘪了下去,豁口处涌出了近乎发黑的靛蓝油膏。

    姜伊画不顾脏污,从白稚手中拿过一柄长剑,俯身快速拨弄了一番,油膏底部赫然露出毛发褪尽的皮囊,薄得似一片布料。

    “——#@$%!”

    姜伊画不知暗骂了一句什么,白稚听不清,只见她怒不可遏地将皮囊扒拉了出来,挑起了原本该是生长着五官的头部。

    面相口鼻似融化了一般模糊,隐约可分辨出几分男子的模样,未待细瞧,滑腻异常的皮囊便哧溜掉落,又溅起了少许油膏。

    蔺仲欢顿觉恶心,不由远离了一些。

    他原本站在白稚前方,这一侧身让位,一颗蓝色的珠子便“骨碌碌”滚到了白稚的脚边。

    她蹲下凝眸看了片刻,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却有更多的蓝珠源源不断滚了过来。她惊讶地望去,原来是白布人偶体内的油膏流淌于地面,不知为何,竟全凝成了珠子,每一颗皆如鹌鹑蛋般大小。

    这些蓝珠霎时铺满了地面,莹莹闪烁着诡异而晦暗的细光。

    三人顿住,当即停下了各自手中动作,愕然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

    良久,姜伊画站直了身,先前的怒色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哀情。她颓然后退几步,靠在石柱上慨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终究还是放不下执念......”

    “圣使大人......”见她神色黯然,蔺仲欢不由心中一紧。

    白稚微感诧异,眼神疑惑地来回看向他们:“你们可是知道了些什么?能否告知一二?”

    姜伊画摇头叹息道:“这是一个长生局。”

    原来,早在许多年前,隗燕也发生过诸如现今这般情况。不过此事,还需从初代圣使横空出世说起——

    彼时,沧月已立国建朝三百余年,朝纲混乱、吏治腐败、流民失所等种种弊态日益显现,天灾人祸不断,边境动荡不安。

    可国君仍耽于享乐,四处修建行宫围场豢养猛兽以供狩猎。

    时值春搜,隗燕西郊的木樨围场戒备森严,初代圣使却悄无声息从天而降。传言她身受重伤,遭人以利器贯胸而过,素白裙裾被宝蓝的血液浸透。

    三皇子宗延与好友神武将军,偶然见之,不敢大意,当即命令巡林禁军将奄奄一息的她护送到附近的上善观。

    不想一夜过去,致命的伤口竟自愈了。

    随即,隗燕出现蓝血人的事迹很快便传开了,皇后闻讯将其接入宫中。

    另有传闻说,皇后是为了利用她迷惑国君为自己固宠。毕竟皇后虽宠冠六宫多年,却因身子不宜生养,一直未诞下子嗣而遭宗室老臣非议。

    可事实是,初代圣使并未被送到龙榻之上,反倒是径直住进了皇后的舒宁宫,始终未见过国君一面。

    这厢,国君对初代圣使不闻不问,皇后却喜欢得紧。

    不仅即刻替她在钦天监谋了职位,更是她想要什么便给什么,二人恨不得夜夜相拥卧谈至天明。

    此后,初代圣使多次借由皇后之口建言献策,为国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引人遐思的事迹,不仅在坊间有诸多八卦传闻,便连朝臣私下里亦热衷于互通小道消息。

    谁若在隗燕打听起她的名字,无论是官场老爷、贩夫走卒,亦或是深宅内院的闺中人,少不得神秘兮兮地拉着你躲在角落里说道上一两句。

    过得一年,太子失德被废。月末,三皇子宗延升储位。仲夏之际,国君病重禅位。

    新皇登基,年号泰璟。

    泰璟帝大力整饬吏治,设置官员考核制度,重司法慎刑狱,轻徭薄赋,农商并重,并劳师远征平定边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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