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锦衣长安 >第五百九十七回 诸事皆宜
    四月二十三日,是个诸事皆宜的日子,太常寺夜观天象,断定这日天气晴好,碧空高远。

    朱雀大街半夜便封了路,众多腰际佩着班剑的金吾卫神情肃然的戒严在街道两侧,从天黑站到天明,身子丝毫不见疲惫,连晃都不晃一下。

    卯初时分,天光初亮,承天门外吹响一声悠长浑厚的号角声,这声音高亢嘹亮,直冲云霄。

    淡薄的阳光洒落,班剑柄首上的龙凤圆环在晨阳下闪着寒光,金吾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那一脸的肃然杀意,将原本打算挤到路上仔细围观的百姓都给吓退了好几步,都不需要大声呵斥,熙熙攘攘的百姓便不敢多有造次喧哗了。

    号角声停下来后不久,浩浩荡荡的导驾仪仗从承天门鱼贯而出。

    最前头的几辆大车里乘坐着朝中重臣,其中一辆极为宽敞,铺的盖的也格外厚实,里头坐着的正是颇的盛宠的蒋绅蒋阁老。

    别人看起来是盛宠,可蒋绅却如坐针毡。

    自从省试结束之后,虽然舞弊案并没有牵连到他,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早遭了永安帝的猜忌,虽然这一回驳了他乞骸骨的折子,但也只是个面子情罢了。

    若他把这面子情当真,那可就太天真了。

    宦海沉浮中,连父子师徒之情都不牢靠,更何况这点稀薄的面子情。

    况且无情最是帝王家,坐在那张龙椅上的人,可以操控人心,可以鉴空衡平,唯独不会有情。

    蒋绅觉得这辆华丽的马车就像华丽的牢笼,送他去死无葬身之地。

    这几辆马车驶过长街,引得一众百姓哗然,指指点点,这几辆车里的重臣,都是他们此生仰望之人。

    华盖马车之后,两排手持十二面龙旗的金吾卫紧随而至,再后头便是由四匹骏马拉着,健壮端正的车夫驾着的司南车、记里鼓车、白鹭车、鸾旗车、辟恶车和皮轩车。

    这些车马是等闲人看不到的,从前战乱多,陛下也没法子一年出一次京,这些年天下昌明,渐成政通人和之势,陛下才有了兴致,年年都出京一游,可奈何他慢慢上了年纪,一年游一次,身子骨受不住。

    这等盛景,也就更加的难得一见了。

    导驾仪仗声势浩大,可最受百姓期待的还是引驾仪仗,引驾仪仗中青年才俊最多也最为引人注目,且不说走在最前面的十二排羽林军,个个都器宇不凡,即便手持横刀和弓箭,骑着高头骏马的,身上穿着银鳞铠甲,一身的冷意也掩盖不住俊逸的的风姿。

    而伴驾出行的高位朝臣、今科进士、各国使臣和皇亲国戚的车马也跟在引驾仪仗中。

    高位朝臣、各国使臣和皇亲国戚也就罢了,老的太老小的太小没什么可看的,即便有那么几个看得上的,也高攀不上。

    反倒是今科三甲,大半都是青年才俊,一甲是攀不上了,但是二甲三甲还是可以惦记一下的。

    或风流倜傥,或温文尔雅的今科三甲走过长街,顿时引得无数大姑娘小媳妇一阵欢呼。

    更有胆子大的,将香囊、珠花钗环,帕子之类的东西,往这三个人身上扔。

    年纪最小的榜眼崔景初羞得不敢抬头,一张脸通红通红的,险些被砸下马。

    哒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走远,晨光渐亮,明黄色的幡幢和旌旗遮天蔽日,颜色显得格外鲜艳刺眼,气势恢宏。

    旗阵的后头,跟着一队队低位的朝臣和护卫,这些人多半都出自勋贵之家,家里有钱也有地位,不指望升官发财,只是占个官位一日日的混着,根本不那么在意官威形象,看上去懒懒散散的,有些不那么像样子。

    还有官员因为起的太早,精气神自然有些不足,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还时不时的张大了嘴打个哈欠,困得泪涕横流。

    实在是有碍观瞻。

    浩浩荡荡的导驾仪仗和引驾依仗已经走上了朱雀大街,永安帝乘坐的车驾仪仗才堪堪驶出朱雀门。

    那永安帝乘坐的玉辂被四十一名体健貌端的驾士簇拥着,太仆寺卿驾驭,外侧还有北衙禁军将玉辂围了个水泄不通,让想要一睹圣人风采的众多百姓根本无法得见天颜,有些失望罢了。

    北衙禁军大将军柳晟升紧紧贴着玉辂的一侧,寸步不离,一双虎目在人群中来回巡弋,目中精光必现。

    紧随玉辂的是永安帝的后妃公主的车驾。

    永安帝下旨,此番前往玉华山避暑,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伴驾随行,包括年幼的皇子公主。

    后妃和公主皆是乘坐车车驾前往,而皇子们则是骑马前往。

    永安帝下这样的旨意,也是存了一番历练皇子之心。

    他的年岁越来越大,虽然整日被人喊着万岁,但谁又能真的活上一万岁,时至今日,即便没有再立太子,他也要为自己百年之后的大靖朝多做些筹谋。

    陛下出行,随侍之人甚多,除了身着银鳞铠甲,手持弓箭、班剑,陌刀的北衙禁军,还有数都数不清楚的内侍宫女,内侍和宫女们则捧着孔雀扇、小团扇、方扇、黄麾、绛麾、玄武幢。

    这些人都是永安帝的近侍,又紧跟着永安帝乘坐的玉辂,个个神情严肃而平静,行走间不会发出半点声响,更没有人窃窃私语。

    整个车驾仪仗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连呼吸声都整齐划一,谁都不敢露出分毫懈怠轻松的神情。

    永安帝的车驾缓缓驶上朱雀大街,而金忠和郁新则率领着四十八队步甲兵、二十四队骑兵和十二支旗队走在整个依仗的最后头。

    一直到这支象征着帝王的权利地位的大驾卤薄完全走出了金光门,这一场超过五千余人,声势浩大的帝王出行才算刚刚过半而已。

    看到永安帝的銮驾驶出金光门之后,在朱雀大街上等待已久的朝臣家眷的车马,也纷纷的紧随其后,往金光门驶去。

    韩长暮作为内卫司的司使大人,本应也该跟在引驾仪仗中,但他另有差事,只是策马在整个仪仗的外侧穿行巡视,一袭紫袍被风掀起,别有一番肃杀冷意。

    他目送銮驾仪仗驶出了金光门,便策马往相反的方向驶去,迎上朝臣家眷们的车队,在熙熙攘攘的队伍中找到了带有韩府徽记的马车,忙策马过去,隔着车帘低声问道:“阿杳到了吗?”

    车帘儿微动,一缕渐渐明亮起来的阳光洒落车内,韩长云懒洋洋的半躺在车里,连眼皮儿都懒得睁一下:“大哥,你怎么只顾着问那个凶巴巴的丫头,也不想着问问我。”

    韩长暮愣了一下:“问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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