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锦衣长安 >第六百零九回 谁是狐狸
    这处校场地势极高,站在高高的校场上极目远眺,山脚下鳞次栉比的庭院屋舍一览无余。

    把北衙禁军的驻地建在山脚,和山腰上的内卫司驻地遥相呼应,可将大半玉华山的宅院都纳入监视之中。

    韩长暮二人赶到时,金忠正在高高的校场上看着众多禁军操练,有人通报了一声后,他赶忙迎了出来。

    “韩大人来了,末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金忠满脸憨厚的笑,急匆匆的跑下石阶,迎上韩长暮一行人。

    北衙禁军指挥使是正四品的武将,而内卫司司使是从二品的文臣,虽然在品阶上,北衙禁军指挥使比内卫司的司使要低,但禁军指挥使是天子近卫,可内卫司司使是外臣。

    在永安帝心里,谁亲谁疏,可见一斑。

    韩长暮哪会真的受了金忠的礼,赶忙回了一礼:“金指挥使,叨扰了。”

    金忠憨憨一笑:“什么叨扰不叨扰,末将本就打算今日去见司使大人的。”

    二人寒暄了几句,韩长暮一边往前走,一边介绍站在身后当哑巴的两个人。

    “金指挥使,这位是内卫司的何总旗,这位是京兆府的姚参军。”韩长暮淡淡道,不露声色的审视着金忠的神情。

    姚杳和何振福齐齐向金忠行了个礼。

    金忠哈哈一笑:“知道的,知道的,二位不必客气,某虽未见过何总旗,但总旗的威名某早有耳闻,至于姚参军,那是咱们禁军出去的。”

    韩长暮从金忠脸上看到的都是坦荡的笑,反倒从姚杳脸上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震惊。

    他心中生出古怪,一时半刻想不出姚杳这震惊之色是从何而来的。

    一行人往议事厅走去,何振福暗暗打量起了金忠。

    据说这位金指挥使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可看这长相,说他四十五六岁都有人相信。

    他生的面黑粗糙,浓眉大眼,脸上有细细的皱纹,像是饱经风霜一般,岁月的痕迹都镌刻在了脸上。

    而更显老气的是他那布满了整个下颌的络腮胡。

    何振福在后头看的直啧舌,都说圣人是最看脸的,可是这样一幅尊荣的禁军指挥使天天在眼前晃悠,圣人究竟是怎么忍得下来的。

    可见传言不可信啊。

    金忠似乎看出了韩长暮脸上转瞬即逝的惊讶,摸着络腮胡,嘿嘿一笑:“末将是个粗人,吓着司使大人了。”

    韩长暮哑然失笑:“指挥使太客气了,本官也是沙场拼杀出来的,如何会被吓到,传言都说指挥使是个极敦厚直爽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金忠哈哈一笑:“什么敦厚直爽,司使大人可别望末将脸上贴金了,他们分明是说末将傻。”

    韩长暮对这个看起来粗犷,可实际上极其清明心细的指挥使顿生好感,笑道:“指挥使过谦了,有些人看着精明,其实才是真傻。”

    金忠朗声一笑:“大人这话所言极是,也有人对末将说过一句差不多的,说是都是千年的狐狸,隔着八里地都能闻见骚气,说没闻见的不是装傻就是鼻子有病。”

    韩长暮一愣,骤然笑出了声,觉得这话说的格外有趣也格外有理,但是也格外耳熟。

    他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此人说话着实有趣,本官倒是想要认识认识了。”

    金忠没有细想,笑着脱口而出:“这事好办啊,这人现在就在司使大人的麾下效力呢。”

    韩长暮和何振福对视了一眼,诧异问道:“金指挥使说的是?”

    金忠扭头指着姚杳,朗声笑道:“就是这位京兆府的姚参军啊,她现在不就在内卫司呢吗。”

    韩长暮错愕不已。

    而与他同样错愕的还有姚杳。

    韩长暮没有错过姚杳的神情变化,别有深意的笑问了一句:“怎么,姚参军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姚杳抿了抿唇,神思飞转,哼笑一声:“看来卑职以后要将说过的话都记录在册,免得替那些牙尖嘴利的背黑锅。”

    金忠指着姚杳哈哈大笑起来:“司使大人看到没,她自个儿就是个嘴毒的,还嫌弃旁人牙尖嘴利,说起来冷少尹可没少受她的气,司使大人把这么个祸害给弄走了,冷少尹这回做梦都能笑醒了。”

    姚杳撇嘴,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韩长暮脸上含笑,在心底暗暗称奇,他知道姚杳出身北衙禁军,定然是认识金忠的,但他没有想到姚杳跟金忠竟然如此的熟悉,熟悉到能够随便谈笑。

    他佯装一脸惊愕:“姚参军居然还会说笑?你在本官面前,可老实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姚杳简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韩长暮这话了。

    听到这话,何振福扯了扯嘴角,暗自腹诽了韩长暮一句。

    装,再装,整日被姚杳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也不知道是谁!

    金忠对内卫司里的事并不了解,根本没想到韩长暮是在诓他,套他的话,他瞅着姚杳,爽朗笑道:“这丫头就是个小狐狸,这是跟司使大人不熟,等熟了大人就知道了,她那张刁嘴,能活到今日没被人打死,都是她命大!”

    “......”这话简直没法接,姚杳缩了缩脖颈,尽量降低存在感。

    何振福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长了那么一张刁钻刻薄的嘴,还能活到今日没被人打死,不是因为命大,是因为人家打不过她!

    韩长暮更加惊讶了,嘴角微抽:“看来金指挥使对姚杳很熟悉啊。”

    金忠对韩长暮话中的试探之意全然不知,哈哈一笑:“能不熟悉吗,她进禁军的时候年纪小,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末将都嫌弃死她了,要不是看在她又硬又倔又能吃苦,末将早就把她送回掖庭了。”

    韩长暮掩饰住眼中的异色,望着姚杳,别有深意的笑道:“可姚参军却说与金指挥使不熟。”

    在听到金忠将旧事娓娓道来之时,姚杳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妙,又听到韩长暮这样一说,她心下陡然一沉,唇角嗫嚅,竟一言未发。

    金忠大奇,看着一脸艰难的姚杳,笑出了声:“嘿,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先是说与我不熟,现下受了挤兑也一言不发,阿杳你这是转了性儿吗?”

    “......”姚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隐隐有些发白,阳光下,额角渗出细密的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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