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算是他惹出来的祸患,一事也不知该如何向柳言韫提起,柳言韫一向就不喜修真界的无谓争论,如今更是这样的事。
“罢了!你自己想想,你如今修为尽毁,魔宗的事你又能如何,不过是白惹一场是非罢了。”
“邵攸,你知道我一向不希望修真以仙魔修行方式的不同来论正邪,然而无论是仙盟,还是魔宗都不免有些心术不正的人。
我担心这次魔宗有人会借着我的名义,生出一些是非来,你替我走一趟,顺便将宗主令交给吴长老。
如此我也算放心,吴长老虽不精于修行,然而性子平和,有他稳住宗门的局面,我也算放心。魔宗,我是不会再回去了。”
邵攸接过陆景昱递来的指环,看起来平平无奇,然而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枚小小的指环,几乎可以号召天下大半的魔修。
“景昱,你当真甘心吗?修行了数十年,就这样一朝尽毁,甚至还会影响到日后的生活。”
“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既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就继续往下走就是了。不甘心又如何?我总能因为我一人将好不容易建立的东荒基业都搭进去。”
邵攸也不知再说些什么,他是真不知道这样一个天下为公的霁月公子,为何会走偏执的魔修这条路。
这天下修真的人,但凡有选择,都不会有人愿意主动选择魔修的,魔修有损心性,这句话并不是凭空没有道理的。
毕竟修行魔修的,大多是心有执念的人,特别是百年前的魔修,更加是肆意妄为,杀人如麻,甚至还延伸出一系列残忍的魔修功法。
魔修名声差,不是没有原因的,百年前,因为仙盟的大肆围剿,魔修的许多功法都失传的,现在的魔修实在是不成气候。
邵攸一直觉得陆景昱走魔修这条路可惜了,毕竟他仙魔双修,仙术和魔术不相上下,这样有天赋的人,若是潜心只修行一种,恐怕成就不会比君上低。
“那我走了。”
邵攸起身,看了一眼微笑着的陆景昱,他是真不懂陆景昱到底是什么想的,沦落成这样还能笑得出来。
柳言韫正处理政事,有一个宫人走到柳言韫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柳言韫点点头,笑道:“随他去吧。”
到了晚间,柳言韫处理好政务,眼见着点起了灯,换了身衣服,又去了昭阳殿正殿,陆景昱已经醒了,正披在件外衣,坐在床上看书。
烛火被风吹的有些摇曳,柳言韫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接着拿起烛台为陆景昱掌灯。
陆景昱见到眼前的光突然变亮,抬起头就到了柳言韫正噙着笑意看着自己,合上书,道:
“都处理完了?”
“嗯。”
柳言韫点点头,放下烛台,坐到了床边,拿起了刚刚陆景昱翻看的书,书中的内容都是些兵法韬略。
“你如今身子不好,不要过于劳累,一切都让宫人来就好了。”
“没事的,就是闲着无事,想看看书,不废神。你这段时间既要照顾我,又忙着前朝政事,辛苦你了。”
“所以你一定要早日好起来,为我分担些。这段时间,你安心静养,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柳言韫是真的想护着眼前这样孱弱的公子,就如当年在广陵城一般,他也是为她遮蔽着风雨。
“小师叔,以后我都会护着你。”
柳言韫忽然说,语气坚定的做出承诺,她心中所想,所思都是眼前之人,她真的不想,陆景昱再受到半点伤害。
陆景昱看着扶着自己的柳言韫,十年了,他们相识有十年,嘴角微微上扬,十年的情意,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不怕我骗你吗?如果我真的是魔,你该当如何?”
“抽筋拔骨,你信吗?”
“你会这样做吗?”
“不会。”
陆景昱永远是最了解她的人,她永远都不会伤害这个与她有着多年情意的公子,哪怕是欺骗,也毫不在乎。
“君上,我真的很高兴。”
高兴你能如此待我,高兴你一直以来的信任,高兴我们之间的点滴。
“所以?”
“我喜欢你,言韫,我喜欢你!在很早很早以前,我便倾慕于你了,所以你愿意吗?愿意和我在一起。”
柳言韫也说不清心中感觉,就像蜜一样甜,却有有些酸涩,他们是如何在兜兜转转中错过了这么多年。
“愿意的。”
一直以来她都是愿意的,眼中多情,人生余恨,有多少薄□□,都付笑谈中。
握紧对方的手,温度通过手心传递到对方心中,等待了这许多年,终究不过是自误罢了。
“出来了。”
“是,让师尊担心了。”
“既然出来了,前尘往事就不要再去想了。柳言韫已经被灵隽派逐出师门了,她毕竟是凡间君主,有些事我们不好插手。”
“师尊,我明白的。”
许子羲道,经此一事,他看起来要沉稳许多,眼神也不复往日的澄澈,再加上刚刚突破,周身气韵尚有些不稳,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破碎。
“你明白就好,魔修似乎又有重出江湖的势头,作为祁阳宗首徒,你该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
“是。”
悔婚一事,灵隽派也算是给了祁阳山一个交代,将已是一代宗师的柳言韫逐出师门,已经算得上是灵隽派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至于此事对于柳言韫有没有影响,有多少影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柳言韫身为齐国君主,早就与修真界没有太多的纠葛。
许子羲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坐,他的佩剑嗡嗡响,刚突破,作为和他心意相通的命剑,此刻感受到他的心绪,发出了嗡鸣声。
许子羲将剑放出来,剑身流淌着银光,寒气逼人,而剑穗垂在剑尾处,随着剑身的嗡鸣而摇摆,剑穗上的碎玉在感受到剑身上的流光后,竟然发出了一阵刺眼的光芒。
上品灵器也不过如此,许子羲似乎感受到剑身本身的生命力,剑魂栖息在碎玉中,虽然还很薄弱,但无疑剑有了灵性,已不是凡器了。
许子羲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没想到他的命剑最终竟会和剑穗融为一体,孟婆说过,他和柳言韫是天定的缘分。
因此哪怕只是随意送出的剑穗都能剑身产生共鸣,然而他们的主人却有着各自的缘分,许子羲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怨还是不怨,只是觉得,此生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我见院中的茉莉开的极好,便折了一枝放在这殿中。”
柳言韫进殿的时候,递给宫人一直茉莉,整理衣袍,小看着美人,陆景昱躺在榻上,半撑着身子,手中是一卷书卷。
“散朝了。”
“嗯。”
“别看了,我有一样东西要予你。”
说着夺取了陆景昱手中的书卷,坐在了榻上,手一展开,便是一支风铃。
“路过辰曦阁的时候,见屋角的风铃掉落在草丛中了,我想着我们昔日挂风铃的时候,无疑写着的都是些家国的愿景。如今这一个我想就写我们两个人的,就写我们对彼此的情意吧,如何?”
陆景昱看着这个风铃正是他那日入魔时,不慎打落下来的,如今被柳言韫握在手中,风铃下换了一个崭新的木牌。
“好。”
“那我们写下来。”
柳言韫用法术在木牌上写下了“与君长相守,生死永相依”,然后递给陆景昱,陆景昱看着看着便笑了,正要拿笔来写,却发现腕部无法用力。
柳言韫按住他的手,道:
“你说,我来写。”
陆景昱想着自己心中的话,当事人就在面前,总觉得有几分羞涩,不好启齿,正犹豫见,对上柳言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是那么通透澄澈。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说出来的那一刻,如释重负,多年等候的艰辛,踯躅的苦涩,在这一刻仿佛一切都烟消云散,守得云开见月明。
“景昱,你……”
柳言韫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心中的感觉,有些酸涩,有些心疼,有些感动,还有些无奈和高兴。
“不知从何时起,君上就成了我心底那人,只是往日我以为君上待我不过是君臣之义,知己之情罢了。如今君上愿倾心相待,臣也愿与君上白首相守,不离不弃。
只是我如今只是一个废人,怕无法再辅助君上一统天下了。君上若是不弃,臣愿以布衣之身常伴君上身侧,虽不能持剑卫国,亦可以出谋划策。”
柳言韫将陆景昱的心意写上,用法术将风铃挂在了昭阳殿的窗边,道:
“你这是将自己看做什么呢?”
“?”
“景昱,我说过无论何时,你都会是齐国的相国,我们身处凡世,立国之本,在于农桑战事,不在于修行。纵使修为尽毁又如何,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依然可以为辅国之臣。”
柳言韫苦口婆心的劝慰道,她就是担心陆景昱会因为修为一事而自暴自弃,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直避免着这件事,可她还是没想到陆景昱钻了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