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见过莱昂纳德的，或者说他曾看着，莱昂纳德长大成人。
毕竟他和女王是同胞双生，小时候，他们总是无比相似，傲慢又谦虚，身上自带一股贵族特有的贵气与神秘，而他现在这幅样子，真是与半年前，离开王城的样子，大相径庭。
“许久不见，莱昂纳德你竟然变得落魄至此。”
听了这话莱昂纳德没控制住自己手抖，一道血痕出现在莱斯脖颈，然而莱斯却一副，丝毫也不在意的表情。
“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过了这么久，你依然在幻想着长生不死。”
“哈哈……莱斯对于你这种千年怪物来说，我所求的确正是你最不屑得到的，既然如此，把你身上的生命与时间，转移到我的灵魂上，也未尝不可吧！”
莱斯看着莱昂纳德笑容扭曲的模样，冷漠的回答：“不行。”
“闭嘴，这里没有你拒绝的余地，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死你。”
莱斯神色傲慢，莱昂纳德好像在他眼中变成了乞讨者，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烂肉，除了自行腐烂，没有任何价值。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行，你不配啊，小子！”
“闭嘴，你这老不死的。”
莱斯听了这话，神情重新变得镇定，要是这人，真能带他走向安眠，也不是不能忍受，这些死亡前戏。
莱斯已经彻底忘记了琳的存在，比起活下去，他始终认为结束漫长的诅咒，才是真正的幸福。
被莱昂纳德推拽着，带往祭坛深出的莱斯，正满脸兴致的打量着，远古遗留下来的古老建筑物。
说实话，这里真算不上好看，毕竟都是压在地底多年的老东西了，上面难得没有尘土已经是万幸。
大概是莱斯嫌弃这里脏，不肯靠着石柱的动作太过明显。
“我全部擦拭过了。”
莱昂纳德终于忍不住，说了句纯属闲聊的话，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交谈过了，话语里带着沙哑、干涩。
“哦，那你擦了这么多遍，这上面残留的，红黑红黑红的是什么？”
莱斯实在不想靠那座石雕太近，毕竟一来，这石雕上刻的是，长着八爪的章鱼怪，二来，八爪鱼上面的吸盘，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上的色，看起来又脏又臭。
“上面是以前的祭品留下的痕迹，当然，和莱斯大人你相比，以前的那些祭品，是真算不上血统纯正。”听到这话，莱斯神色更加冷凝。
就在莱昂纳德一边高谈阔论，一边想要将锁链加在莱斯身上的时候。
只听莱斯用无所谓的语气说：“还用得着这东西，那多麻烦你直接用剑，捅死我得了。”
莱昂纳德顺着莱斯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腰间，充当装饰品的剑柄，镇定自若的低眉沉思。
琳正畅游在海洋之中，他吞掉了族里珍藏多年的佳酿，此刻不禁有些醉醺醺的头晕目眩。
他正穿梭在珊瑚礁群里面，四肢矫健，没错，他已经彻底摆脱了鱼尾的束缚，为了和生活在陆地上的莱斯在一起，他愿意做出任何牺牲。
他正在找，适合用来求婚的珍珠宝石，其实之前已经找到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黑珍珠，但他自己还是不怎么满意，就是了。
琳觉得莱斯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
等找了一天一夜，依然丧兴而归的琳，缓步走向岸边。
天空变得暗沉无比，模模糊糊中，似乎有千万扭曲的叹息，夹带着绝望疯狂袭来。
属于人类冰凉又温暖的血，顺着莱斯裤脚，滴成一个又一个小水坛，在此之前，琳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类的血，能流出来这么多，他小心的伸出手臂，手臂外侧带着荧光绿的鳍，还在滴落汗珠，琳的额头冒着冷汗，一边用右手平稳的拔出利刃，说是利刃，在琳眼中，还比不上鲨鱼的牙齿锋利可怕，然而如此生硬钝锈的剑，到底是怎么，一点点插进人类的胸口，这一过程，一定很痛吧！
“莱斯，你要睡醒了吗？”
琳小心翼翼的低头，将耳朵凑近人类胸口。
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虚无见证了死亡外，已经没有丝毫，心跳扑通作响的动静。
琳不知所措的想要将人类的伤口堵住，可是伤口处其实就连血迹都已经干涸了，又怎么可能还用堵着。
莱昂纳德已经倒在地上，浑身肿胀，就像泡在水里三个月的腐尸，脸部大得宛若球体，身躯四肢亦是如此。
琳完全不记得，他是怎么被自己杀死了，他最后只记得看到莱斯的尸体后，便头脑发热，思维一片混乱。
过去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难道不是现在是谁吗？
莱斯坐在一片白雾中，抬头看着对面盘腿而坐的邪神，尼亚拉特霍□□的倒影，他曾被称为混沌三神柱之一的“蠕动的混沌”，其真正实力可想而知，甚至到了难以置信的可怕程度，作为曾与他对抗的“风行者”冰寒死寂之神伊萨卡，他曾与其余的新神联手攻击旧神，最后以两败俱伤结束，也是从那时开始，神的时代彻底终结。
“你还和过去没什么不同，性情恶劣至极。”
“只是开了一个小玩笑罢了，何必当真呢？”
尼亚拉特霍□□的语气，带着轻描淡写的意味，然而越是这样，伊萨卡的神情就越是憎恨。
“你为了抛弃我，不惜装死，你可真是好样的。”爱与恨，从来就在一线之间。
“你这个畏光的懦夫。”
听了这话，本来穿着西装革履，看不清五官，不断邪笑的青年，抬头注视了伊萨卡一眼，只一眼就让伊萨卡陷入混沌与黑暗铺盖的恐怖之中，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伊萨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默默扭身将屁股对着三柱神，环绕在他周身，本该永不熄灭的暴风早已停止，哪怕伊萨卡再怎么费力召唤，也无济于事。
从小就是这样，伊萨卡不爽的想，小时候开始，他的风暴就无法伤害尼亚拉特霍□□半分，就好像他天生，就拥有杀死他风暴的能力。
“伊萨卡你该知道，我不喜欢总有人戳我痛处。”
向来都是他戳别人痛处，但自从莎布·尼古拉斯产下新神灵开始，尼亚拉特霍□□就总会兴致勃勃的来看看它，作为第四位由莎布·尼古拉斯生下的冰寒死寂之神伊萨卡，从小就有着异乎寻常的天赋。
然而能够操控死寂之地的伊萨卡，却偏偏没法对尼亚拉特霍□□造成伤害。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尼亚拉特霍□□已经忘了，他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伊萨卡，却依然无法忘记，什么时候惨遭伊萨卡的背叛。
不过，虽然说是背叛，但对尼亚拉特霍□□来说，不过是幼鸟离巢，再不复归而已。
然而，此刻这叽叽喳喳的成年鸟，却想要回巢，谈何容易。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即使我这么爱你，尼亚拉特霍□□为了你，我已经不惜散了自己的精神图景，等这一遍又一遍的死亡轮回结束，你就再也不会看到我了，因为任何大小世界，都不会再有我。”
尼亚拉特霍□□听了这话，就连笑容都没有偏颇一分，那嘴角邪魅的笑，衬托得伊萨卡越发孤独寂寞。
也不知过了多久，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时间永远不会改变，空间永远不会再交集。
莱斯重新睁开眼睛，他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周围全是，围观在他周围的人鱼，人鱼们见他醒来，纷纷露出长舒一口气的表情。
“这是哪里？撕……”
莱斯无助的捂着，他剧痛无比的头，蹲坐在潮湿的中心，他眼角情不自禁滴落泪水，水迹顺着苍白无比的面容，落在胸膛，但很快又重新，融进周围的海水里。
这里地处海底溶洞，也是琳为他们俩准备的爱巢。
神邸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能颠覆山海，创造隔离于世界之外的领域，是最基本的能力。
海洋带着翻滚不休的蓝白气泡，黑暗的深海之中，即使单独隔离出了一块人类居住的山洞，但这黑暗无光的地方，其实一点儿都不适宜人类生存。
远处的神正不断靠近，然而即使是海洋的浮力，也无法改变他的脚步，琳走的每一步路，都显得格外轻巧，身材消瘦的腰，因为衣服乱飞的缘故暴露出皮肤，那是比起过去，还要顺滑健康的肤色，莹莹散发着光芒，宛若深海的发光鱼一般。
他像行走在陆地一般，正因此才显得格外诡异。
因为莱斯明明看到，他的衣服在随着水流翻飞不止。
“琳，带我出去，我的头好痛啊，我觉得我需要看医生。”
莱斯没什么犹豫，一把抱住了琳，他丝毫没有注意到，琳那双冰冷的充满神性的眼神里的恶意。
“你不需要看医生，我能治好你。”
琳边说边将难得流出伤口的手指，强行塞进了莱斯口中，甜腥的味道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