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梦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见到了李湖,见到了曾经年幼的原主。

    原主伸手死死拽着李湖的衣袖,一双大眼睛早已哭的通红。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却仍旧强撑着自己的自尊,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望着李湖。

    “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恁凭眼下说走就走了?”祈云梦的嗓子哭的有些沙哑,可她仍旧是执拗地拽着李湖的衣袖,俨然不愿意松开他的模样。

    祈云梦明白,倘若自己今日松开了他的衣袖,怕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今日一早醒来,父亲那边便是送来了消息。

    说是府上与李先生的聘约到了时限,而府上已经不打算同他续约了。

    一听到这消息,祈云梦自是万分不解的,只一脸怒意地质问祈洛师,“为何是不与先生续约了?先生若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爹爹,爹爹大可以同我说,我与先生讲讲,他是会改的。”

    越是心急,祈云梦越是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她只以为不继续下聘约,全是因为祈洛师的意思罢了。

    可是祈洛师只是温柔地揉了揉祈云梦的脑袋,有些无奈地摇头道,“梦梦,不是爹爹不想留先生。是李先生他自己的心愿,他不愿意留下了。”

    祈云梦一听到这些话,整个人犹如雷劈。

    她的神情瞬间从不舍惊诧,变作满腔的愤怒。

    她无法理解,自己分明是每件事都想着李湖,遇到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第一时间都是要送去给李湖瞧瞧,尝尝的。

    李湖于她而言,早已不是一个教书先生那般简单了。

    这个总是手握一卷书简,靠在摇椅上安静看书的少年,总是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迎着阳光望向自己,低语一句,“梦梦,今日可曾好好习字的?”

    这个少年,如今说是要离开自己,离开这座府邸。

    祈云梦如何都是不想放手的。

    她几乎是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李湖平日居住的小院子里,才踏入前院,就瞧见正在收拾行囊的李湖。

    他瞧着有些憔悴,一张温柔的脸上布满了倦意,从袖子里露出的一小段手臂上更是缠着雪白的纱布。

    祈云梦在瞧见这段纱布的时候,心头的那股怒火亦是随之消失不见。

    她心疼地蹙了蹙眉头,上前就是阻止了李湖要继续收拾的动作,质问道,“你的手是怎么弄伤的?这建安城中,竟是还有人敢动我祈云梦的人不成?”

    祈云梦刻意将她的人这一句话咬的极重,似是专门说给李湖听一样。

    自从李湖来到府邸开始给她教书后,她便是不再去当建安城的小霸王了。

    她成了相府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就连建安城的百姓们都是觉着不可思议,只说相府嫡女转了性,跟变了个人一样。

    不过眼下这副模样的祈云梦,也是获得了众人的喜欢,故而他们也是不会多言语议论些什么。

    反之,他们倒是变得十分喜欢这位相府嫡女,提亲的人也是随之多了起来。

    只不过祈云梦没有一个瞧上的,用她的话来说,她想要嫁给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物。

    可那时候她心底最厉害的人物,不是当朝皇上,也不是那位单骑闯关的大将军,而是那个总是在后院里读书画画的李先生。

    只可惜,这句话她不曾说出口过,到最后也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

    “梦梦,你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我亦是不可能一辈子在相府做你的教书先生。如今到了时辰,该是我离开了。”李湖耐心地劝慰着。

    可他越是如此耐心,越是惹的祈云梦难过不已,不愿意松开抓住他的衣袖。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可以同爹爹说,你可以一直留在府上,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祈云梦听见自己在哭泣着,声音亦是随之一抽一抽的,难过不已的模样。

    可她执拗地拽着李湖的衣袖,丝毫不敢松手的。

    她怕这一松手,自己与李湖就再也无法相见了。

    李湖耐心地哄着祈云梦,几乎是用了自己所有的温柔好话,但是祈云梦只是拼命地摇着头,一副不愿意听他任何一句话的样子。

    无奈之下,李湖只得弯下身子来,将祈云梦给轻轻地搂入怀中,“不要哭啦,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接受离别。我最后教你的这堂课,你且好好地学着罢。”

    ……

    “梦梦,如果可以,我活着的时间还想要再见到你一次。”

    “想见你。”

    ……

    祈云梦猛然睁开眼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彼时她才发现自己枕巾已经被泪水和冷汗浸湿。

    她木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是触到了一手干涸的泪痕。

    祈云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是成了一声抽噎,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啪嗒啪嗒地打湿了被褥。

    她痛苦地捂住脸颊,终于是忍不住,小声地抽噎了起来。

    原主的情况拼命涌了上来,仿佛要将她给吞噬一样。

    无尽的悔意与痛苦侵蚀着她的每根神经,让她难以再去直面容晗。

    骨子里的祈云梦切切实实地喜欢着容晗,可是原主的情况却又是告诉着她,让她不要再靠近那个人了。

    究竟该如何去做,一时半会儿祈云梦竟是发现自己难以再直面容晗了。

    她揉了揉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来。

    她掐指算了算,按照时辰,大婚之日又是近了一些。

    晏绮罗她了解的很,自己先前让她在众人面前吃了瘪,她不会放过这次大婚的机会的。

    至于她告诉自己李湖一事,怕是也是为了扰乱自己的心智,而她也的确是做到了。

    只不过眼下哪怕祈云梦心思万千,愁绪满心,她亦是匆匆拾缀起自己的心绪,预备起床等候教习嬷嬷的前来。

    她才堪堪穿了鞋,准备喊清月来帮自己梳头时,却是听得院子里一阵动静。

    紧接着清月便是匆匆忙忙赶回屋内,急促说道,“夫人,祈之遥来了。”

    祈之遥这三个字听得祈云梦不由得眉头蹙起,她也顾不得自己眼下这憔悴狼狈的面容,连忙凑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两把脸,便是抽过面纱将脸给遮住。

    “她来做什么?”祈云梦回道,手上的动作却不停,迅速且不慌乱地更衣。

    她动作越快,越是觉得自己心头有一股无名怒火腾起。

    祈之遥这个人,先前分明是被自己教训的服服帖帖了,眼下还敢来王府,那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的。

    她想要做什么?

    祈云梦脑袋一团紊乱,只觉着烦躁不已的。

    她正收拾间,就听到门口传来娇俏的女声,“姐姐可是起床了?妹妹今日不曾送拜帖就来看望姐姐,姐姐应当是不会生气的罢。”

    话音落下之间,就瞧见珠帘被轻轻掀开。

    祈云梦眼神一冷,转身背对着珠帘,手腕微动,便是将腰间的结绳迅速地收起。

    若是她手上动作再慢一步,怕是就要让祈之遥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了。

    这可是个大笑话。

    祈之遥佯装惊讶地就是往外退了几步,连连致歉道,“姐姐原是才起床,都怪妹妹不好,妹妹是唐突了。”

    说着,祈之遥就是要往门外退去,反倒是祈云梦冷冷开口道,“无需这般讲究,你既然已经来了,就最好是跟我收起这副嘴脸。这里是七王府,可不是你登台表演的太子府。若是惹怒了我,我大可以将你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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