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闭了闭眼，对她说：“坐吧。”
时樱犹豫了一下，“没事，我站着就好了。”
她知道顾老夫人不怎么看得上她的身份，甚至对她进娱乐圈这件事，颇为不满。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时樱都不想被人压迫着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五年前是因为奶奶，她不得不出卖自己，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卖进顾家。
但是五年后，她不会是以前的那个时樱了。
顾老夫人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时樱当然知道，“我想老夫人已经表现得很明显，我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
顾老夫人看着她，说：“你还算聪明。但是这一点，我想你还不是很清楚。”
时樱心中疑惑，就听见顾老夫人继续说：“一开始，我是看不上你的身份，我也以为我一直看不上的是你的出身。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子，农村出身，说卖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给卖了……”
时樱忍不住打断她，“顾老夫人，这件事虽然是事实，但事出有因，如果我当时不是那种处境，我想没有人会答应您的那种交易。何况，这就像您当时所说的，彼此双赢。”
顾老夫人被堵了花，看她清傲的脸，倒也不生气。
这件事时樱说得没错。
当时她已经走投无路，刚刚成年的女孩子，还没有走出校园，又遇到这么大的打击。
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也是顾老夫人，亲自上门找到的她，这个交易的达成，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顾老夫人在顺水推舟。
就算那个时候，时樱肯傲气不答应，顾老夫人也会让她答应。
因为当时，她最钟意的人选，是她。
也是顾老夫人，亲自把时樱推到顾时深身边的。像一场孽缘。
顾老夫人像是回忆起过去，陷在其中不能自拔，恍惚叹气：“是啊，不能全怪你。”
“可是你知道我害怕的是什么吗？”顾老夫人的语气忽然严厉，“五年前的你，就已经把阿深的身心都占据了。你知道那个时候阿深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中吗？他有他的事业，他的帝国，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想要置他于死地！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地找人，为顾家延续香火。”
顾老夫人说起这个，忽然哀恸起来，混浊的眼睛里，似乎已经有些湿润。
她说：“你那时还不是一个真正的母亲，你无法体会那种心情。整个顾家就只有几个人了，我看着我的儿子儿媳年纪轻轻就死去，我亲手抚养长大的孙子也有可能随时遭遇不测。你根本就不能体会那种心情。”
“我将你接回顾家，不让外界知道你的存在，让你剩下阿深的孩子，一直用莫家模糊视线，让别人以为顾家和莫家一定会联姻……”
时樱忽然一惊，“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顾老夫人说，“莫家是对顾家有用处。可阿深不喜欢的女人，我又怎么会真的勉强！就算勉强，也得找个强得千倍万倍的。当时是为了保全你，谁知道婧妤她……”
好在孩子没事？时樱嘴角泛起一丝讥讽，心已经凉了一截。
“后面我对婧妤好，也只是想多个人帮阿深。”顾老夫人说。
可是时樱已经不想再听下去，神情落寞，觉得可笑。
但是顾老夫人却说：“阿深就是因为喜欢你，太喜欢你，让我不安。你知道吗？五年前你出事的消息被他知道，他火急火燎地就连夜从国外回来。只是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他在医院附近的街道上，看着地上的一摊血，就在那里足足跪了一整夜。”
顾老夫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十分生气，“那天晚上雨下得那么大！又是入秋的时候，雨水多凉！他那样不成体统地跪在那里，跪了一整夜，摸着地上的血也不知道是谁的，就说：“不知道她该多难过。”可他这个样子，才看得我这把老骨头难过！”
顾老夫人说：“我看那个时候，他早就忘记自己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了！在那个敏感时期，他走在路上，随时都有可能像他父亲一样，被一辆说不清道不明来路的车子撞死！好让我们顾家的家业全部落入别人手中，让顾家的人全部死绝！”
时樱听得心惊肉跳，这些事情，她从来都不知道。
她走的那天晚上，确实是大雨，也确实后面因为情绪激动，淋着雨又大出血了。
可是她不知道，原来顾时深回来过。为了她，那样跪在雨夜里自责，难过。
她那时还以为，他心里只有莫婧妤，所有的爱和柔情，不过都是欺骗她的。
原来那个时候，顾家面临着岌岌可危的事情，顾时深也腹背受敌。
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自古以来，成就大事者，从不为情所困。血冷心硬才是该有的，阿深他父亲的死虽然说是意外，但是想害顾家的人有多少，我心里清楚，阿深也清楚。只是还有一点，就连阿深自己都不知道。”顾老夫人说。
神色痛苦，提起顾时深父亲的死，她还是那么难过，那么地无法原谅。
顾老夫人说：“你可能不知道，阿深的母亲出身也不是什么千金名媛。阶层不一样，可阿深的父亲就是喜欢她，执意娶她。我们虽然有门第之见，却还是答应了。婚后，他们夫妻恩爱，倒也和谐。可是千不该万不该，那个时候他要带着阿深的母亲出去过纪念日……”
要不是那一晚，因为他们的任性，因为他们的疏忽大意，他们不会出事。
只是这件事，就算顾时深知道，他也不会像顾老夫人一样痛恨那个女人。
因为那是他的母亲。
——
从书房里回来之后，顾时深已经洗完澡了。
时樱打开门，发现卧室里没人时还有点疑惑，结果下一秒，男人就从身后抱住她，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味，还他的味道。
那是顾时深独一无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