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姗姗再抬头的时候，眼角已经微红。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也是宁家的女儿，也是宁解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可是时樱得到的偏爱，还是要比她多一些。
之前总有人说她们长得相似，现在宁姗姗才知道，这几分相似的容貌，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共同的父亲。
可是为什么，她却要被这样对待。
就因为她是私生女吗？
这个身份，是她所能选择的吗？
既然宁家不愿意接受私生女，可当年又为什么把她接回来，顶替时樱的位置？
宁姗姗红着眼，却没有掉一颗眼泪，她看着宁解，问：“我也不想当什么宁家的女儿，即便你们觉得大发慈悲，没有让我用宁纤纤这个名字，我也不想享受这种优越的条件，最后却被告知：‘你只是个私生女，你不配。’既然我是私生女，就别把我带回宁家。”
“你们这样做，这样虚伪，让我觉得恶心。”
“这些东西，不就是宁纤纤的吗？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父亲、母亲，还有宁家千金的身份。现在即便她不叫宁纤纤，而是时樱了，可她还是可以拥有这些，——甚至是，哥哥，还有顾时深。”
“从小到大，我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我以为我可以有哥哥，像个傻子一样用一些幼稚的游戏去吸引你的注意和关心。结果从头到尾，我只是个流着一半宁家血液的外人。”
“是你的工具人，在你眼里，我这样做很可笑，对吧？”
“我不是你的妹妹，对吧？”
她红着眼的眼神，极为倔强，含着不少恨意。
宁解觉得心底有些涩意，可表面上却不显山露水的，和刚进来时的那个表情一样，淡漠得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
只是说话的时候，声音放轻，说：“你感冒了。”
她声音沙哑，说话的时候，喷洒出来的气息也有些灼热，温度不是很正常。
他是想把她软禁在这里，因为她的任性，去触碰了她不该知道的东西。
如果那天她没有跑上来发现这一切，她还可以继续风风光光地当她的宁家千金。
——当然，现在也可以，只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她说得对，她的身份没有办法可以由自己选择，以前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她的出生，甚至没有做错什么。倒是他，这样将她的人生随意安排。
这是他的错。
假设他不将她带回来，或许她也能到一个普通的人家中，肆意地享受家庭的温馨、亲人的呵护。
可是现在，后悔不是回头路。
对上宁姗姗的眼神，他只好坦白。
“是，我是把你当工具人。”宁解近乎冷漠地说，“但是我也没有把时樱当妹妹。”
这是实话。他没有撒谎。
即便时樱是宁纤纤，他还没有到知道身份，就立刻对她有了那种呵护妹妹的责任感，以及爱护之心。更不用说什么亲情。
这种东西，他没有。
他也不希望宁姗姗觉得他有。
宁姗姗看着他，苍白的唇抿着，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那双眼睛里，有淡淡的光，却不是很亮。
她不让自己靠近，宁解便也不再管她，只是将手中的毯子扔到她身上，淡声说道：“不是很关心顾时深的情况？”
宁解说：“他最近在k部的童话小岛，准备策划一场婚礼给时樱，你不用再惦记了。”
他说完之后就要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停了下来，微侧过脸，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另外，时樱能拥有他，也并不是因为她是宁纤纤。顾时深爱上她的时候，她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而已。”
宁解说：“爱一个人，跟身份从来就没有多少关系。”
-
宁解出来的时候，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女人。丝绒质感的红色旗袍穿着她身上，不显俗气，反而称得她像一朵人间富贵花。
看到她的时候，宁解没有一丝惊讶，像是知道她早就会来这里一样。
只是看到她身旁放着的一个行李箱，宁解忍不住眉头微皱。
温穗看到他下来，微笑着站起身来。她温婉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她轻声说：“后面那句话说得真好。”
宁解不太明白，“什么？”
他问完之后，看到沙发另一边还放着一台平板——那是可以用来查看监控的，顶楼的那个房间里就装有。
温穗显然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她可能将他在顶楼和宁姗姗说的那些话都听到了。
宁解的眉头依旧皱着，没有舒展开。
温穗却轻轻避开，浅笑说道：“没什么。”
宁解却从她淡然的表情和眼神中捕捉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微妙感让他突然有些心痛，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有些用力，温穗已经疼得皱起了秀眉。
宁解看着她地上的那些行李问：“要去哪儿？”
他的表情有些不悦，但也只是不悦，并没有多生气。
他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语气，说：“想闹了？”
她回来之后一直都很听话，很乖巧，对他百依百顺，除了小产那件事，让她有些抑郁几乎不怎么爱说话之外，她一直都是顺从的。
而这种顺从也十分卑微，卑微得让宁解觉得她的回来只是因为赎罪，而不是爱。
所以他故意冷落她，甚至是羞辱，可是现在看到她的行李，他觉得她要离开了。这种想法冒出来之后，居然让他有心痛的感觉。
宁解眼底眼神冰冷，像是结了一层薄霜，他说道：“你想走，直接走就行，没有必要拎着行李大老远地跟过来知会我，我没兴趣知道。”
他不以为然的态度有些伤人，但是温穗却早就习惯了一样。她甩了一下宁解松开的手，揉了揉刚才被他捏得发红的地方。
“你不是说，爱一个人，跟身份从来就没有多少关系吗？”温穗说，“所以我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