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湛羲黯淡无光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
无声的喟叹从心底里发出，桑郁卿徒劳无功地给湛羲的口中塞了几颗续灵丹，直到他有气力说话了，才停了手。
湛羲咳嗽两声，直接又咳出了一口血。
裴漪满脸的心疼，拿出一条手帕来给他擦拭着嘴角，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桑郁卿看着，心里闷得发苦。
情之一字，真是难解。
等能咬清字了，湛羲才示意桑郁卿靠的近些，用气若游丝的话语同她说：“宿飞他……性命堪忧，还有劳你、将混元剑带出去…救他一命……”
一个将死之人说出来的话，桑郁卿没法拒绝。
看得出来，湛羲是在吊着最后一口气跟她交待这些事。
作为修道之人，本该将生死看淡，绝情冷爱，可她只要一想起云衍，心便揪痛不已。再看湛羲时，便没有那么豁达了。
她强扯出一抹笑，低声道：“你知道我要找你寻混元剑？”
湛羲于痛苦中露出释然的神色，一双茫然无神的眼眸转而看向了裴漪，霎时间，柔情无限。
“她都告诉我了。”
说起来，湛羲于人世间和修界行走了一遭，凭本心行事。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做自己的事，可唯有一个人被他辜负。
这人正是一直对他有情的裴漪。
桑郁卿知道自己此刻有些多余了，她起身后，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了他们两个，让他们作最后的道别。
站在少年剑灵身旁时，那剑灵淡漠地说：“凡人生老病死，乃是常事。他们自己都看得很开，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桑郁卿缓缓蹲下了身子，将双手贴在地面上，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事，便像是一幕幕画卷一样展开，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被谷衔一引入幻境的湛羲，因为手持着混元剑而被龙族残念所伤。湛羲身负重伤时，剑灵被逼的不得不现身，却不想、曾经的因果将他引入更深的幻境里，将他缠得死死。
如果不是桑郁卿的强行闯入，恐怕来救人的裴漪和化灵的混元剑，都会永远地被困在这个死循环的幻境里。
厮杀、战斗……不得不杀出血路的绝望如同淹没湛羲那般，涌过了桑郁卿的心头。
她松开了手，咬着牙站起身。
抬起眼眸时，眼底一片血红！
“因为我，不能理解。”
“我已经活过了两世，和之前的我不同的是，我得到了突破、得到了朋友、得到了难得一见的机遇，甚至得到了师父的厚爱和一切我想要的东西……我明明可以抓住一切，但是为什么、又要从我的身边又夺走这一切呢？”
她不禁怀疑：“那我存活在这个世上的目的又是什么？”
剑灵沉默不语。
幻境里，龙族们的嘲讽纷纷在一人一灵的耳畔响起。
“凡人是最低等的蝼蚁，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被摆布的命运……”
“说什么因果轮回，不过是天道在糊弄你们这些凡人罢了！”
“连神兽都可以被遗弃，区区人界的修士，九天之上那些高傲的神又怎么会在意你们的苦难折磨呢？”
她伸手握住了少年剑灵的肩膀，五指合拢一用力，剑灵眼中才流露出惊讶之色，便瞬间被灵力所控制，化回了混元神剑的剑身，被桑郁卿紧紧握在手里。
与此同时，桑郁卿的身后传来了裴漪的啜泣声。
她轻呼了两声湛羲的名字，便再也不发一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些龙族们发出了成功后的讥嘲笑声，庞大的身躯在幻境上空交织腾飞，仿佛因为湛羲的死而欢呼。
桑郁卿冷冷淡淡地道：“也难怪你们龙族会消亡，只是因为联手整死了一个凡人修士就如此开心，想必你们活着也一定过得很苦吧？”
其中一条全身青紫的长龙发出怒吼：“你懂什么？！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神、如果他们还在这儿，我们龙族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些曾经被誉为神兽的龙族跟神明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桑郁卿已经不想再听了。
湛羲已死，混元剑和主人之间的联系已断，所以她才能提得起这把神剑。
剑柄，是冰凉的触感。
——千刃斩乾坤！
神光乍起，从混元剑的剑刃上飞出了无数的剑光，咻咻着划破虚空，冲着那些晃脑摆尾的神龙们蹿去。
龙族的残念发出不屑的轻笑：“哼！你以为这样就能毁灭我们吗？”
似是为了应证它们的话一般，剑光直接穿破了龙的身躯，将它们打成了几缕青烟，却又像之前一样，很快恢复原貌。
看起来，很难对付。
桑郁卿猛一蹙眉，眯起眼睛，目光变得凝重而不善。
“哈哈哈哈！”龙族们大笑着。“拜混元剑所赐，我等生前就是为它所弑，死后的怨念又怎会畏惧它？”
闻言，桑郁卿缓缓勾起了嘴角，亮出了白森森的牙。
“你笑什么？！”
“原来如此，多谢诸位前辈赐教。”桑郁卿将混元剑一收，左手亮出了鬼哭幽剑，右手握着罗睺魔剑，两股阴邪的力量瞬间在幻境中释放、产生极大的威压。
那些残留的龙族怨念们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发出了如同阵阵滚雷的惊愕吼声，随即歇斯底里地释放出各系术法。
火球、水箭、土石……一时间像天幕盖下来那般，朝着桑郁卿沉沉压了下来。
而她则是不紧不慢地拉出一张巨大的金纸，咬破手指后，干脆利落地在金纸上画下了一个看起来很繁琐复杂的符号。
最后一笔落下之时，眼看着她就要被那些术法所侵蚀，金纸在空中洋洋一挡，便瞬间抵消了所有怨念行成的力量。
手里的双剑相互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后，桑郁卿看着开始四散逃逸的龙族们，无情地掀起了唇角。
“这就是你们的能耐吗？可笑。”
一道虚影自她的身上飘出，将她紧紧地笼罩在上空。
青龙掀起眼帘，没好气道：“给本尊个面子，别打得太难看了。”
“好吧，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