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识海、回识海——！
桑郁卿不管怎么念口诀，都无法回到自己的识海空间，就像是她已经失去了识海一样，毫无作用。
重重的力量拽扯着她下沉，桑郁卿看着那暗流形成的漩涡中央，有一种以身葬虎口的感觉。
看来，这次她是真的要去陪师父了……
也好。
孤身一人还要在这个没有师父的世间行走百年、千年的话，她会活得很痛苦的。
桑郁卿看着越来越近的漩涡巨口，缓缓闭上了眼睛。
尽管心里仍旧畏惧，可她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在坠入暗流漩涡的期间，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力量试图将她拽离危险，可终究抵不过汹涌暗流的吞噬。
桑郁卿在全身都被冰冷的水浸湿后，便昏沉地失去了意识。
而昆仑山巅之上，待桑郁卿掉入了暗流漩涡中时，景明几人便像是失了魂一样，纷纷瘫坐在地。
这股来自地下的力量太过强大，强得就像是在和天斗一般。
人岂能抗得过天？
温若思看着重新回到地底的水流，黑漆漆的地洞口一如既往，顿觉全身一松，压制在识海的那股力量也瞬间消散了。
她忍不住悲从中来。
这是以桑郁卿性命为代价换回来的，她不要、她不要！
“没用！我真是没用、什么都帮不上忙！还总是让桑师姐替我收拾这些烂摊子、这些年的道行都白修了！”
温若思像疯了一样自责地抽着自己的额头，哭得撕心裂肺，以手捶地。
奚羿看着心疼，忙将她一把抱住，连砸在自己胸口上的拳头都像是在戳他的心窝子一样。
“小师妹，别这样！桑师姐方才还说，叫我们不必替她难过。”奚羿的手轻抚着她的后背，话语却也在安慰每一个人。
“自从云衍师叔走了以后，她撑得已经够久、够累了，也许对她来说，这未免不是一种解脱。天要如此，我们几个人又怎么能逆得了天呢？”
他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这是宿命，是她的归宿。
无论如何，这威胁暂时消除了。
在无人能撼动的神剑所化的天柱之下，暗流的洞口果然没有再向四周拓展的趋势。为了防止剑蕴阁弟子或者昆仑山下的凡人误入此地，景明七人联手在这四周布下了几道连环结界，寻常的凡人和中低阶的修士都难以靠近。
至于高阶的修士……谁会主动求死呢？
中原大陆上的风云变幻，端看几十年后，眼下整个修界都在休养生息，争端暂时不会再起。
而被卷入了暗流的桑郁卿则是感觉自己真的步入了黄泉。
她意识昏沉，不像是活着，也不像是死去。
明明是被水流席卷着推走，却像是用毫无实感的双脚走上了一条地狱之路。
这条上洒满了鲜红的血迹，红的刺眼。
眼前一片黑暗，却能清晰地听见亡灵的啜泣声，呜呜咽咽，从不停止。
她的神识唤了一声：“有人吗？”
而回应她的，则是一阵尖锐刺耳的讥讽和嘲笑声。
“哈哈哈——啊哈哈哈！”
谁、是谁在叫？谁在笑？
接下来，是她的身体，如同被万鬼啃噬一般，撕裂一样的剧痛从每一寸肌肤、每一节骨骼里传来，像是要把她活生生地扯成碎片！
太痛苦了，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所有人都会像她这样经历死亡，还是说只有她会如此？
是因为背负了太过的因果线吗？
桑郁卿不知道，恐怕也无从知晓。
她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感觉自己已经归于漆黑的混沌中，却总是被一股又一股奇怪的力量拉扯着，感受着疼痛。
这样的时光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直到她在黑暗中感受到了一片微弱的光芒。
光芒起初只有丝丝缕缕，洒落在身上让她觉得有了几分暖意。直到全身都被那和煦的光辉笼罩时，她堵塞已久的五官也像是突然打开。
耳边瞬间传来喧闹的声音，很嘈杂，一下都挤进了她的脑子里，像是要将她的脑袋炸开一样，塞得满满当当。
“哎？这人你是从哪儿捞起来的？”
“就是前头的死亡峡谷，我还以为是条大鱼呢，一网子下去，结果捞上来一个人。差点把老子给吓坏咯！”
身处的环境摇摇晃晃，感觉像是在船上。
头好痛……
桑郁卿躺在摇晃的甲板上，口中发出微弱的痛吟。
她迷茫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模糊的眼帘里是一个人脸凑近的景象。她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眼睛一闭，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打量了桑郁卿半晌的渔夫再抬起头时，遗憾地吧唧着嘴，叹道：“又昏过去了，真是可惜。这女娃长得还怪好看的，怎么会去了死亡峡谷呢？”
“不知道，那些个修道的人不是天天往那儿去吗？说不定她也是哪门哪派的人，只不过没有什么好运气罢了。”
另一个人取笑：“被你当做鱼捞起来结果被救了一条性命，还不算好运气啊？我看啊，你就直接让她报答你，嫁给你这半老不小的憨子当媳妇算了！”
“哼！”划船的船夫压了压斗笠帽檐，不悦道：“老子才不想跟那些个道士们打交道。”
他余光睨了一眼桑郁卿的脸，补充了一句：“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行。”
渔船悠悠地驶向了海岸，在金色的余晖下，映衬出劫后余生的生机蓬勃之感。
桑郁卿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夜里了。
她睁开眼时，以为自己还没离开那充满折磨的黄泉之路，愣了半晌都没觉得身上有哪儿疼。
一摸身下，是铺了一层软垫的硬床板。
她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双眼睛惊奇地打量着四周。
天色太暗了，屋子里也没有点灯，所以桑郁卿看得不是很清楚。窗户上的纸破了几个洞，外面的月光透过破洞洒落进来，倒是能让桑郁卿有些感知。
这屋子挺破的。
“你醒了。”
突然，漆黑的屋子里被点亮了一根烛火，桑郁卿吓得向后缩了一下。
这房子里有人？为什么她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