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应当感到满足,我的生活是如此地美满。

    我给自己灌着鸡汤。

    ......而且再怎么说,他也没有再打我一枪。其实他枪指着我额头的时候,我都做好准备暴露自己的身手了。

    反正再坏不过被他们拷问一场。如果时间不算很长的话,我还可以再出来,继续保护太宰,虽然我觉得他不想要。如果看上去几个月完不了的话,我可能就只能直接离开了。

    话又说回来,我其实觉得,从他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随时在被丢进拷问室的边缘了。但他至今没有这么做,要么是认定了我有隐藏起来的能力,对他有价值,要么是觉得我还算有趣,想再看看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啊啊。这么看的话,我其实应该再撑撑,再努力和他说一说那些积极向上的话的。我当时觉得他会不高兴,但现在看来,可能这样还能让他提起那么一点兴致。说不定,他就是故意激我,看看他针对我到什么地步,我还能对着他说出那些让他活下来的话。

    虽然我现在已经有点累了,但之前和唐娜亚利夏好不容易制定好的人设不能忘啊......

    “——你在干什么呢?这么皱着眉头。”

    ......啊,是藤井。

    我抬起头说:“藤井先生早上好。我是在想中午吃什么啦,今天意外地没有胃口。”

    藤井爽朗地笑起来:“是吗,那可不太正常!得多重视!”

    他小跑几步,一旋身坐在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这个年纪,正应该是长身体的时候,不想吃也得吃啊。不然以后长不高了怎么办?”

    ......这您倒不用担心。我已经知道我以后会长多高了。

    不过我依然感受到了温暖,我说:“您说得对。我一会儿就去找点什么吃。您今天也休假吗?”

    “是啊,真巧!你们现在应该也是轮休吧?没想到咱们能休得一样,正好,今天松田先生(注:队员A)感冒了,也休半天,我们约好了要去外面吃早饭,你也来吧?”

    我欣然答应,和他们走在横滨春日清晨的街道上。

    这个城市还没有完全醒来,路旁的樱花颜色也淡淡的,像是还披着夜色,花瓣上蓄着的露水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没睡醒一般泛着朦朦胧胧的光。

    我看着牛奶表面不断蒸腾散去的白色雾气,以及雾气后仿佛被水汽浸润了一样更加蔚蓝如洗的天空,觉得还挺冷的。

    ——是的,很冷,因为正常上班族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我们现在在横滨某处公园的长椅上,长椅还沾着前一日未干的雨水,坐在上面透心地凉。

    藤井和松田各拿了一个饭团慢慢地吃着,我捧着一个装着牛奶的保温杯,感觉自己已经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松田探头过来:“哎呀小伙子,你咋吃这么少呢?”

    我一举保温杯,振振有词:“不少的,我还喝这么一大杯牛奶。”

    藤井则露出了一个沉思的表情:“......有拿保温杯装牛奶的吗?”

    我选择无视他的问题,我觉得只有热牛奶才好喝。

    松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呀好怀念呐,我闺女小时候也特喜欢喝牛奶。去哪儿都带着。现在,”他豪迈地一比划,“都快一米八啦。”

    我“啪啪啪”地鼓掌以示敬意,而藤井显然听过松田的吹嘘,他拍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加油!你也不远啦。”

    ......我感觉,他们是不是对我的身高,有点过度关注了?

    是处在那种家长看到小孩的滤镜下,下意识的关注重点吗?

    闲聊了一会儿,松田似乎很拎得清私事和工作的区别,只字不提我调走的事,一直在吹嘘自己的女儿。

    他在女儿一直长到二十岁的时候都一直在赌博。这事情说来其实简单,无非就是想着“下一次一定可以”,然后不知不觉就一辈子陷在里面了。

    他的妻子早在女儿十五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他给别人当保安,虽然越来越穷困潦倒,倒也过得下去。

    这件事止于两年前的龙头战争,那时候他的女婿不幸被卷入一次枪战,去世了。

    女儿刚刚生下一个小孩,还似乎患有严重的先天性疾病,妻子已经濒临绝望。

    他把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了她们之后,还不够,于是他卖了自己的命,加入了港口黑手党,换来了外孙的健康。

    他说:“我不后悔。”

    “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就算后来生分了,能遇到他们,能为他们做一些事,我已经很幸运了。”

    藤井和他的经历很相似,不过他似乎原本是大学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在龙头战争前不久结婚,然后就遭遇了死别。

    其实他的妻子根本都没有死在大组织的冲突之中,而是几个趁机作乱的地痞流氓搞出来的流弹之下。

    他为了给妻子报仇,犯下了案底,然后加入了港口黑手党,一直到现在。

    我感慨地听完,自报家门: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孤儿,唯一愿意荫蔽我的院长不久前去世了,于是被赶了出来,在街上游荡的时候,被港黑后勤部一个小队长看我身手还可以,就把我招揽了进来。

    ......当然,其实不是这样的,但要说的话大体路线竟惊人地相似。

    无非就是被我们的社长从孤儿院直接捡走了,时间也提前了,一路上也获得了独属于我的亲人。

    说到亲人。

    我已经一整天没有和唐娜和亚利夏联系过了。

    其实最近我不会主动去联系他们,也尽量不拿我的事去耽误他们,毕竟他们的任务比我现在因为私人原因所做的事要重要太多了。

    藤井和松田还要去为后者的外孙买礼物,在我和他们分开、独自回到宿舍的路上,情报组长波威尔又一次@了我,于是我开始了又一次的助跑。

    是的,没错,我又要下水捞人了。

    我之前分析了一下,觉得让他对我失去兴趣是很失策的做法。所以决定不要命地继续做这些虽然可能会让我挨枪子、但是不会让他感到无聊,也说不定,只是说不定,能让他放弃自杀的想法的行为。

    其实,除了在“让他高兴”和“让他感到有趣”间的权衡之外,我还因为一个原因而迷茫过。

    那就是,就算我现在贯彻的是他父亲的意志,就算在我自己看来,我也觉得我做的事是正确的。

    ......但是,对他而言,如果他真的完全不希望这样,怎么办?如果我们只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身上,而对他来说,生而为人已经真的痛苦到无法接受了,怎么办?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