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横滨傍晚的景色。

    街边的灯火渐次亮起,像天际的星一颗接着一颗,连成闪烁的河。

    “——汇报辛苦了,太宰君。”

    太宰“嗯”了一声,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他身后,也看向窗外。

    森鸥外若有所觉,晃着手里的红酒,轻笑了一声:“坐在这个位置,最大的好处之一,大概就是在工作之余,能随时随地这样注视着这座城市吧。——太宰君也觉得,现在的横滨,很美吧?”

    “诶——我可没有森先生那么远大的抱负。美不美的,都和我没什么关系啦。”

    太宰懒洋洋地说:“不过我有点好奇。”

    “森先生为什么不在今时君一开始勇敢地救下我的时候召见他,而是在他救了小矮人的部下之后呢?”

    森鸥外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和平日完全不同的笑容,是那种恶作剧得逞一样,格外恶劣而年轻的笑:“......没想到太宰君会问这个。”

    “坦白地说,我对他产生兴趣了。原来这位今时君,并不会成天只想着太宰君,而是居然还会考虑别的事,比如好心救下中也君的部下。”

    他顿了一下,随后笑容变得更加揶揄,“——我还以为,今时君就是因为冥冥之中前世的缘分,某天偶然见到太宰君,一见钟情,才追进港口黑手党的呢?”

    太宰眼神空白:“......森先生。还请您不要这么恶趣味。”

    森鸥外侧眼看着他的表情,“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好,不开玩笑了。不过我确实是对他产生了崭新的兴趣。原本以为心里只有一个太宰君,但是从他这次的举动看来,很明显是属于阳光下那一方的人,这样的人,居然心甘情愿投身到黑暗里来了。所以我就想见见他,和他聊聊,看看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

    “......”

    太宰撇了撇嘴:“森先生请自便吧。那个小朋友的执着会让您大吃一惊的。反正您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会完成的,到时候自然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了。您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森鸥外摆了摆手,目送他离开,嘴边还噙着那种让太宰看了感到有些莫名火大的笑容。

    ***

    “织田作——我跟你说,最近啊,我遇到一个有一点意思,但是也超级让人头疼的小朋友呢——”

    太宰一下坐在织田作身边的椅子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招呼Lupin的老板。

    “正巧,太宰。”织田作放下酒杯,“我也认识了一个有趣的人,还想着要介绍给你。”

    “哦哦——?”太宰一下兴致盎然,“让织田作感兴趣的人啊,真难得。你先说你先说,是怎样的人呢——?”

    织田作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中微微流露出一丝赞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也属于港口黑手党,但是非常有礼貌。老实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之前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咲乐曾经跑丢了,我找过去的时候,是他陪在那里等。”

    “......”太宰不自觉微微收敛了笑意,“可能我们说的,是一个人。......你说的这人,是不是叫今时?今时望。”

    “哎,是的。那还真是巧啊。”

    “——”太宰一时有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最后有气无力地趴了下去,软绵绵地说:“真过分啊——先在织田作这里留下了好印象,现在再听我说他的不好的话,那不就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吗——”

    “没关系,我不会这么想的。”织田作用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有些无力的认真说。

    “诶——那我说了。说好的,织田作不许向着他哦!”说完,也不管织田作微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大概是想澄清自己并没有承诺一定不会向着今时——,自顾自地掰起了手指,“首先,他根本就不尊重我自杀的爱好!每次都虎视眈眈地守在一边,看到我自杀就冲过去阻止!”

    “啊,那确实。不尊重别人的爱好是不对的。”织田作表示支持。

    “是吧是吧!”太宰一下子更加振奋了,“还有呢!虽然他平时表面上装得很好,可是一直在自杀的时候阻拦我、还给我挡根本就打不到我的子弹,我怎么说他,他也不听,内心里一定一点也不尊重我,下属失格!”

    “......”织田作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如果一直在救你的话,可能是太过担心你吧。如果你不希望他这样的话,不妨试着找一个时间,好好和他沟通清楚。”

    “......织田作你不知道。他啊,可是身手超级厉害的呢。我不瞒你说,或许可能都有和你一战的能力。但是,就算这样,一开始还是装作什么都不会,到后来迫不得已,才展现出来自己原来这么厉害。不觉得非常可疑吗?”

    然后,想到自己厌恶他的、最本质的原因,太宰心情不可抑制地变差。

    “......而且,到底是为什么,就这么执着于我呢?滥好人的话,明明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其他的人他可以去帮,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来找我这样的人呢?

    为什么......非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呢?

    好恶心啊。应该是完全没有这样做的理由才对的啊。

    ......而且无论怎么向他展现自己丑陋的一面,比如一气之下在他脸上留下那样的伤,比如故意假惺惺地颠倒黑白,他都无动于衷。还在追着自己,每天背着自己喜欢喝的饮料,带着只有自己在用的吹风机。

    ......这不是、太傻了吗?

    “......太宰。”

    友人清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把他从自己好像漩涡一样逐渐下沉、变质的思绪里拉回了现实。

    “我虽然不太懂,但是,我觉得,从你说的来看,他是非常关心你的。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

    或许你是害怕你如果相信他,他会让你失望。

    或许你是害怕,他对你做的这些,永远都得不到相等的回应。

    所以你不希望他继续下去。”

    织田作顿了顿,继续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他不会对你不利的。

    所以,你也许可以试着去接受他的好意。

    或许,会有什么超出你意料的事发生。

    “......毕竟,这样的好意,在这个世界上,是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啊。”

    “......有时候你真是敏锐得让我不适呢,织田作。”

    无可奈何地、太宰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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