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前老旧的动物台灯、不远处泛黄的蓝色窗帘、门把上模糊的指纹锁、椅子上褪色的金鱼玩偶……</p>
这是一间很有年代感的老房子，里面的东西都是很多年前的老物件，几乎没有新的。</p>
艾薇坐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碰坏了屋里的东西。</p>
天花板上垂下许多手工制作的小物件，像小鱼、泡泡之类的闪亮饰品，挂了一串又一串，做工不是很精美，像是小孩子做的。</p>
就像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一样，这些挂坠也有点掉色了，不那么闪了。</p>
艾薇盯着其中一条镂空金鱼，从上面看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符——“莫耶和妈妈的作品”。</p>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向其他手工制品，几乎每一件手工品上都刻着这么一句话，有时候出现了莫耶和妈妈两个人，有时候只有莫耶一个人。</p>
“莫耶的手工作业。”</p>
“莫耶的开心玩偶。”</p>
“莫耶的愿望：好想让妈妈一直陪着莫耶。”</p>
“莫耶和妈妈的约定，永远不分开。”</p>
“莫耶01号制品，失败。”</p>
“莫耶107号制品，合格。”</p>
“莫耶647号制品，优秀！”</p>
“莫耶1314号制品，的心脏，献给妈妈。”</p>
“……”</p>
“莫耶1614号：哭泣人偶。”</p>
“莫耶1615号：脸上的印记。”</p>
“莫耶1616号：同学的嘲笑奇怪的笑容。”</p>
“莫耶1704号：我不想上学。”</p>
“莫耶1908号：妈妈的咆哮。”</p>
“莫耶2001号：思念爸爸。”</p>
“……”</p>
“莫耶2500号：封笔作。”</p>
“——我再也不要做手工了，他们都在嘲笑我。”</p>
艾薇正要细看，门外的莫耶却已经推门而入。</p>
之前莫耶急着问话，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这间屋子，现在细细扫过一圈，居然发现这房间里的绝大多数东西都和她，不，应该说和小时候的她有关。</p>
莫耶看着那已经褪色的金鱼玩偶，神有片刻的恍惚。</p>
那是她在学校比赛里赢得的第一个奖品，又恰好是她最喜欢的金鱼形状。</p>
她当时十分高兴，每天抱着玩偶上蹿下跳，后来她有了更喜欢的玩具，就让母亲把它收起来，藏在地下室里。</p>
她一直以为母亲已经把它扔掉了。</p>
莫耶收拾了一下心，朝艾薇张开手，如往常那样笑道：“来，到妈妈这里来。”</p>
艾薇跑过去，扑到莫耶的怀里，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露出傻乎乎的笑容，翘起的呆毛十分可。</p>
莫耶摸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妈妈会帮你解决一切烦恼的，不用再害怕了，相信我好吗？”</p>
艾薇立刻表决心道：“我当然相信莫耶，我才不会害怕呢，艾薇最勇敢了！”</p>
她皱皱眉，努力辩解道：“我只是、只是想起一些不太开心的事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p>
莫耶笑了笑，并不戳穿她，转而问起别的事：“艾薇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股不同凡响的力量吗？”</p>
艾薇心虚地低下头，抓了抓耳边的头发，小声道：“一点点，一点点啦，就只能感受到那么一点点。”</p>
这就是没走正规渠道投胎的后遗症。</p>
不过对她来说，能投胎就已经是走了某大的狗屎运了，这些令人苦恼的后遗症也并非无法承受——只要等这具体完全成熟，她自然就能够压制住那份力量，或者和其达成共生关系。</p>
当她还是女鬼小姐的时候，做这种事可熟练了呢——无须顾忌体的承受极限，她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把那道恐怖的意识死死压制在脑海深处，虽然让她没办法像其他厉鬼那样强大，但也能在人间飘。</p>
这么说起来，她迟迟不能投胎，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份力量的原因，还是因为“阿鸠”这个已经快要忘记的份，更或者两者都有？</p>
不过若非有这股强横之极的力量存在于她的体内，恐怕她也无法支撑到“命定之人”的出现，早早就魂飞魄散了——当初那么多厉鬼，活下来就她一个。</p>
没等艾薇感叹世事无常，莫耶忽然按住她的肩膀，表严肃地问道：“你希望这份力量被封印吗？”</p>
当然想啊！</p>
艾薇在心中呐喊。</p>
她对忘却的过去没有留恋，只想保住现在所拥有的幸福，她想像普通的兽人幼崽那样长大，而不是被当初为鬼魂的自己所束缚。</p>
如果可以做人，谁愿意当鬼呢？</p>
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长生界已经覆灭，这天底下再没有人能压制这名为“鬼鸠”的力量，外婆口中的封印很难起到效果，只是作无用功罢了。</p>
艾薇闭了下眼睛，张嘴说道：“我……”</p>
莫耶却竖起食指，堵住她的嘴，声音舒缓地说道：“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思索。”</p>
她看出了艾薇心中的挣扎，特意留出充足的时间让她去仔细思考。</p>
大概是因为曾经被母亲强行命令过，莫耶对艾薇的自由度放得很宽，有什么事或者问题都要先问过她的意见，绝不对她自己的事多加干涉。</p>
就像这次事件，莫耶会帮助她收集好材料，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但最终决定要不要执行封印的只能是艾薇本人。</p>
莫耶用手指梳过她耳边的碎发，温柔地说道：“我希望，你能自己做出选择。”</p>
艾薇看着她，眼神有些懵懂。</p>
莫耶把她抱起来，出门之前，先和比亚达道别。</p>
老声音不大，语气神态仿佛在聊今天的天气如何，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要是出去工作了，可以把孩子放在我这里养。”</p>
莫耶并不想和她呛声，实话实说道：“我以后都在家办公。”</p>
闻言，比亚达的表冷了冷，什么也没说，用遥控器开了门，显然是不想再看见她们了。</p>
艾薇朝她挥挥手：“外婆再见！”</p>
比亚达：“……”</p>
她扯了扯嘴角，往上挑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然而艾薇已经扭过头看大门去了。</p>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露在外的机械齿轮，像是在研究它们的形状，完全没有感受到来自“外婆”的嘲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