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都七点半了，再不起上学要迟到了！”
乔西第二天是被乔妈喊醒的，在乔妈的再三催促下，原本已经很多年未曾体验过上学要迟到紧张感的乔西愣是手忙脚乱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洗漱去了。
洗漱完毕刚走出厕所，他无意识瞥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却发现指针不过刚刚走到七点零五分的位置。
乔西：“……”
说好的七点半呢！
不等乔西发表意见，就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乔爸对乔西指了指餐桌：“早上在家属院门口排队买的油条，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早餐很简单，乔妈用豆浆机自己打的新鲜豆浆，配合着乔爸早上刚买来的外酥里嫩的油条，简直美滋滋。
快吃完的时候，就听到楼下有人叫他的名字，乔西将所剩无几的油条塞进嘴里，跑到阳台边上往下看，就见昨天刚见过的小胖子正坐在自行车上冲他挥手呢。
跟他打了个招呼，乔西小跑着回到客厅，捧起碗一口气把刚没喝完的豆浆喝光，对乔爸乔妈道：“爸妈我走了！”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来到这里不久，但乔西对这里的一切都适应良好，无论是这里的环境还是这里的人，与人们交流起来非但不觉得陌生和紧张，反倒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好像他本来就应该生活在这里一般。
眼看乔西开门要走，乔妈连忙叫住他：“等一会儿！”
边说边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白色与藏青色拼接而成的宽大校服，递给乔西，嘱咐道：“早上有点冷，校服直接套身上，校牌在兜里，检查的话就拿出来戴上。”
“知道了，妈你快回去吃饭吧。”乔西接过校服直接套在衣服外面，对乔妈挥手道别。
乔西和林希维是踩着点到学校的，两人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身穿浅灰色衬衣，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就拎着水杯拿着一摞卷子进了教室。
“今天早自习上英语，课代表上来听写下你们英语老师昨天让背的单词。”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立刻就有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姑娘拿着英语书上了讲台：“大家拿出一张纸，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待会儿要交的。”
乔西坐在倒数第三排靠墙的位置，目标不是太明显，他刚准备拿纸出来，却见相隔一条过道的林希维将自己的活页纸折叠后撕开，自己留了一半，将另一半给了乔西。
接过纸，乔西在桌上和抽屉里翻找了一圈儿，愣是没找到一根能用的笔，各种文具的零件残骸倒是找到了不少。
无奈只能求助于一过道之隔的林希维：“维维，有笔吗？”
林希维默契地从笔袋里拿了根水笔抛给乔西，乔西接过一看，发现小胖的笔也就比他的好那么一丢丢，笔屁股被啃得都是小牙印，但好歹笔芯是能写出颜色的。
讲台上的小姑娘见大家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听写起单词，她语速不快不慢，每次停顿的时间刚好够下面同学写完。
林希维满脸惊奇地看着自家向来成绩垫底的好兄弟居然真的规规矩矩在听写单词，如果不是两人之间隔了条过道，他都想去摸摸看乔西今天是不是发烧了，瞎写的吧这是？
乔西还真不是瞎写的，由于上辈子的职业需要，尽管已经丢下书本很多年，但英语却是一直没丢的，水平应付应付听写还是轻轻松松的。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中年男老师拎着茶杯走出教室，原本安静的教室顿时像炸了锅似的热闹起来。
乔西今早起得有点太早，有些犯困，就准备趁上课前趴桌上小憩一会儿，哪承想他才刚低下头，就听面前传来一阵指节敲击桌面发出的“叩叩”声。
敲桌的是坐在乔西前排的男生，他戴着一副风骚的紫框眼镜，脸上还缀着几颗象征着青春的青春痘，此时正神秘兮兮地对乔西挤眉弄眼。
“乔西，你爸妈真的打算把你转到英华去啊？”
由于这所学校是专门为铁路单位职工的孩子们修建的子弟学校，在这里上学的孩子，父母基本都是铁路系统的，家属区又都挨在一起，彼此之间即便不认识也大都面熟。
这样一个小地方但凡发生点什么风吹草动，消息立刻就像是长了脚似的迅速蔓延传开，更何况是彩票中奖这样的大新闻。
这个时期人都淳朴憨厚，防备心也远没有乔西上辈子生活的那个时代那么重，对隐私的保护更是不甚在意，在这种情况下中了这么大金额的奖，自然是不可能瞒得住的。
自打乔爸中奖后，一时间乔家成了大家关注的中心，大人们闲聊的时候，小孩子偶尔也会听到一些消息，这不，乔西就被问到了。
乔西耸了耸肩，无辜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们家什么时候搬家呀，要搬到哪去？”眼镜男孩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死心地又抛出两个问题。
见乔西是个一问三不知的，男孩冲他做了个鬼脸，悻悻然把头扭回去了。
两节课后乔西依稀记得应该是大课间，可以休息二十分钟，刚准备趁这时间补觉，却听喇叭里响起了一阵激昂无比的音乐，声音大到仿佛能把人耳朵震聋。
在乔西怀疑人生的间隙，小胖子林希维已经来到他桌前，招呼道：“走啊小西，去操场做操了。”
乔西：“？？？”
做操，做什么操？！
乔西被半推半拉着来到了操场，刚在划分给他们班级的区域里站好队，就听学校破旧的大喇叭一阵吱哇乱响，伴随着嗞嗞作响的电流声，终于响起了广播体操的前奏。
“全国第二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乔西手脚僵硬地跟着周围的学生左摇右晃，待到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才总算松了口气。
“可以回去了吗？”乔西戳了戳站在前面的林希维。
林希维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压低声音道：“校长说解散就可以走了。”
以往除了周一额外多了场升旗仪式外，其他时候做操结束后就可以原地解散了，但今天不知为什么，校长一直没开口让解散。
大约两分钟后，喇叭里才响起了校长中气十足的声音：“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我想请一位优秀的学生向大家分享一下他宝贵的学习经验。”
校长话音落下没多久，从主席台左侧走上来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由于乔西他们班级所在位置距离主席台太远，乔西只能依稀看到个人影，却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乔西对这人唯一的印象是，人很高，皮肤很白，和与之并肩而立的校长一比，简直完完全全是两个相差巨大的色号。
校长道：“这位小同学是我们市这次八校联考的第一名，让我们问问他有什么学习经验和建议想要分享给大家。”
喇叭里响起一阵杂音，话筒似乎被转交到了那个刚上来的高个子男生手上，接着全校师生就听一个干净清冽的声音响起。
“多做题。”
他的回答简单粗暴，以至于在他话音落下后现场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大家都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然而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
别说现场的学生们了，就连校长也不敢置信地追问：“还有呢？”
“没有了。”
随着两人一问一答的进行，也不知是从哪里开的头，安静的操场上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闷笑声，场面一度非常失控。
林希维边笑边扭头跟乔西交流：“这哥们可真是个神人，看到咱们校长的样子了吗，哈哈哈乐死我了，就是不知道壮士姓甚名谁哪个班的，要是知道的话咱们一定要去膜拜一下！”
乔西也跟着乐和，同时心里默默为台上尴尬的小老头点了根蜡。
这场学习经验分享会因为高个子男生简单犀利的两句话，刚开始就夭折了，学生们的笑声和议论声一直到散场都久久没有散去。
乔西走到班门口刚准备进去，却听身后有人叫他名字，一回头发现居然是今天早自习见过的班主任唐老师。
“乔西，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不明所以的乔西跟在唐老师身后，一起去了顶楼的办公室。
唐老师拉开椅子在办公桌边坐下，从抽屉里拿了几份卷子放在了乔西面前，道：“这是昨天发的卷子，你昨天没来我就先替你收着了，喏，都拿回去吧。”
乔西接过厚厚的一摞卷子，向唐老师道谢后就准备离开，然而刚转过身就听一旁响起一道语重心长的女声。
“每个人学习方法不同，可能做题对你而言确实是最快速高效的学习方法，但下次再被请到主席台上讲话的时候，是不是相对而言可以更加委婉一些，你说呢？”
这话信息量挺大的，乔西的耳朵在听到学习方法、做题、主席台这几个关键词时，大脑敏锐地感觉这应该就是刚才在主席台上大出风头的那位好汉。
乔西忍了又忍，还是没压下心中的好奇，小幅度地转了下头，循声望去，想要一睹这位好汉的风采，可谁承想——
谁他妈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人的眉，这人的眼，甚至就连不高兴时微微低垂的唇角弧度都与他曾经的金主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眼前这人乍一看，这简直就像是缩小版的方衡啊！
乔西下意识有点心虚，但谁知就在乔西准备收回视线的瞬间，原本垂着头和老师讲话的男生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抬眼朝他看来。
四目相对。
乔西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