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飞机半路被打下来，差点落地成盒，幸亏飞行员中枪后崇高的职业道德让他最后一口气延长到落地之后，否则他们全部都挂了。
穿着裤衩的他们以路被敌军追杀，如今慌不择路逃入了这即将燃烧殆尽的破房子里，房子外是敌军的枪炮。他们要么冲出去被人当靶子射，要么继续呆在屋子里与房屋火葬。
现在的处境比起当初在黄果更糟了。
在黄果，至少他们除了裤衩还有一身破布，还有烦恼和麻木。
紫悠知道，他们是天兵转世，知道那将士亡魂之墓与这场战斗有关，更知道她所要找的传送门钥匙，他们就是线索。所以，当看着他们如今灰不溜秋倒霉的厉害，却在吵嘴时，初看觉得好笑。
这种时候，他们竟然还能打趣嘴贫。
随后，她又意识到，生命是这样的顽强，信念和坚持，在这个时候是多么的闪耀可贵。
他们是可怜的。谁不想过安稳幸福的生活，谁不想生活中都是快乐和美好。可是在这样的世道中，他们得不到。那些要下锅的兔子，命运之手从兔笼里拧起了它们的耳朵，幸运暂时没被选中的兔子还可以蜷缩成一团多享受几天生命带来的恩赐，被选择的兔子则要被迫主动挣扎，如果它还活着的话。
它们是一群被命运拧起耳朵的兔子，徒劳的想出有一丝希望的办法。
这些挣扎和痛苦，是每一个兔子不敢承受，甚至不敢想象的。可是他们的承受，并且要活着承受。
紫悠虽是上帝视角，这时候，却也能体会到他们心中的无奈绝望煎熬和不屈。
良兽医和阿白耳语，阿白从衣服上撕下了一些布给他，他去包扎那个跟着阿白冲击未遂的伤员。
李尔滚看着他们忙活，不忘刻薄本色，“以后人们的墓碑上写着，他们有一条裤衩----如果人们有碑的话。”
他们无动于衷，李尔滚嘴再损也损不过即将来临的死亡。
他们出去不得的门就在一支歪把子机枪的准星之下，那枝枪架在树杈上，封锁他们的滇军连拿枪的力气也都省了。
他们相邻的建筑发生了一次更大规模的爆炸，一角屋顶被炸飞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冒着烟，烟与雾绞在一起，冒着火，让他们像在黑夜中呆在一座灯塔之下。
远远的有汽车的引擎声。
人们都在呆呆地等着这房子坍塌，没人在哭但又每个人都在哭，因为烟雾已经彻底弥漫了这栋建筑，每个人都在咳着流泪。
麻椒居然还在跟人要东西，不过这次他要的比较特别，“有种的没？给我一枪得了。”
大龙站起来说：“好啊好啊，我喜欢痛快人。”
他说成那是真成，拿着步枪就瞄住了麻椒的脑袋。麻椒倒也冷静，仔细端详了一下枪口，说：“算了算了。”
大龙为之气结，“你崩死我得了！谁能痛快点儿？”
蛇屁股劝阻他：“弄不开的，我试过。”
辣不怕更实际，“弄开也没用，这屋子没窗。”
但大龙发了邪劲，他又猛撞了一次，又被弹回来，他肩膀上已经明显地肿了一块，那家伙操起枪，对着锁头砰砰地来了两枪，再撞，再被弹回来。
“蜀国要以后就姓了滇，你他妈就给我开不开！”大龙发狠了。
真是疯子自有疯子的招，人们看着他一头扑了过去，那扇薄铁包着的门居然直直地倒下，连门枢都被他撞脱了，大龙一头扎了进去，人们听着来自里边的木头碎裂声。
他们从那堆木箱碎片中把大龙拽出来，那家伙还有点儿发晕。人们打量着这间被他撞开的房间，这地方像它的外观一样，明显是一个简易仓库，这间屋大半物资已经被搬空，大龙撞进来正好撞在剩余的那半角物资上，棉布一类的，用木箱草草盛着，现在那些木箱已经被大龙撞塌撞碎，良兽医好心地给大龙拔着扎在身上的木刺。
蛇屁股抱怨，“什么有用的都没得。”
辣不怕看着同样透进这屋的烟雾和火苗，提醒道：“把门装回去！一点就呼呼烧。”
大龙可算费力不讨好，撞开了门还要往回装，蛇屁股几个帮着他把门往回搬，但大龙忽然想起啥来，把搬半截的门一扔去捣腾那些花里胡哨的织物。
险些被砸了脚的麻椒抱怨：“有嘴的没呀？放手你要说啊！”
李尔滚一直在门口悻悻地看着，“大龙，阴间的黑市花布好卖吗？”
但大龙根本不搭理人，他扯了一截锦，往自己身上一缠，他向人们转过身时就活像个托钵僧一类的人物。
“老子不咋想光着死。”说完他阴着脸出去了。
人们呆了一会儿，然后都开始动作，辣不怕几个没什么想象力，像大龙一样拿布在身上缠，良兽医不想太像个托钵僧，像缠绷带一样地缠。
良兽医看着麻椒，“你像个滇人。”
麻椒还嘴，“你那是老不死的裹尸布。”
这时候其他人也相继进来和出去，显然是被大龙提醒了，人们瓜分着布匹，后来阿白也悄没声地进来，他也知道光着腿穿上衣不好看，给自己缠了个裙子。
李尔滚拿着比他们都少的一截布，在倒在地上的门上找到一个钉子头，他就着那截钉子在布料中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一边忙活着裹尸布李尔滚一边觉得很好笑，觉得悲哀和荒唐，不光着死掉在他们心里居然这么重要。几年来他想这件事已经想得脑袋上快开了一个口子……他们所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李尔滚拿起一截被他们扔在一边用来捆布匹的绳子，就着布上的口子套进了自己的头，然后把绳子绑在自己腰上。
一直沉默的同僚哑然地回头看着他。他们沉默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