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这个有意见吗？”皮耶罗反问。</p>
“我是属于全人类的。”路西认真地说。</p>
“好吧，我只是为了保护你。”</p>
“为什么？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p>
“在这里，有一条规矩，没有主人的物品，其他人可以随意处置。”皮耶罗解释道，“你是最新的型号吧，以前没见过你这种类型的机器人。刚才那几个人就是来偷你的。”</p>
“偷我？”路西不理解，作为一个有思维且独立的机器人，为什么会有人来偷。</p>
“大光球造了上亿个机器人，它们遍布在世界的各个地方。在那些人眼里，就像水和空气一样，机器人也成了组成这个世界的自然元素。”皮耶罗解释说，“既然是自然元素，那就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取用了。”</p>
“等一下，大光球是什么？”路西问。</p>
“就是那个光之御主，人工智能的头头。”</p>
“哦，他们要抓我用来干什么呢？”</p>
“这用处可多了，机器人全身都是宝啊。把你拆解开来，能源核心是最有用的，给各种设备供电。骨架也是，又轻又结实，用来做支架横梁工具手柄都很不错。还有导线、传动机构，可以用在很多机械上。芯片和无线信息设备在我们这用不上，不过有人高价收购，据说破解了可以用在其他设备上。对于我们家用来说，你这个脑袋正好，把里面东西都掏出来，可以当做一个很好的容器，普通工蜂的脑袋太小，形状也不好。”</p>
皮耶罗一本正经地讲述着一个机器人在这里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p>
“好了好了，别说了。”</p>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看。这家店在我们这挺出名的，老板很大方，可以赊账。”皮耶罗指向旁边，一个男人正在用一把光锯切开一只工蜂的外壳。在那个男人身后的屋子里，琳琅满目地挂着各种工蜂ai身上的零部件。</p>
“我说你是我的财产，你就成了私人用品是这样就没有人会打动你的念头了。”皮耶罗耐心地解释。</p>
“但我不是你的财产。”路西说。</p>
“可以假装是。”</p>
“你是让我说谎？”路西给这种行为下了一个定义，又是一种新鲜的体验，“那可以试试，那么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以何种方式成了我的主人，我需要这些信息，来根据大数据编造一个合理的过去。”</p>
“捡的，什么时候……忘了。”皮耶罗干脆地回答。</p>
路西跟着皮耶罗沉默地走了一段距离，“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首先声明，这个救字只是为了形容你的心情而选择的。实际上我有能力对付那几个歹徒，并不存在危险。”</p>
“为什么……”皮耶罗想了想，“不为什么，因为你欣赏了我的作品，我还等着你的评价呢。”</p>
说完，皮耶罗叹了口气，“可惜还有一些地方没有调整，总留了点遗憾。”</p>
“这个好办，我把你的动作全部记录下来了，很快就能还原。”路西说着，身体就开始行动起来，他迅速扫描附近的杂物，用覆盖着软式丙基软胶的机械手飞快地挑拣，然后在一旁搭建，很快就复原了一小堆皮耶罗之间搭建的垃圾艺术品。</p>
“你为什么走了，我还有9分钟就能搭好。”路西追上皮耶罗说。</p>
“我为什么要等你搭那堆垃圾，又不是我的。”</p>
“可是，我能把它做的和你的一模一样。”</p>
“那又怎么样，它不是我的，不是我在那时那刻构建出来的，不能寄托我的所思所想，不过是一个复制品而已，没有任何意义。”</p>
“一模一样的。”路西感到词穷。</p>
“不一样。”皮耶罗坚定的说。</p>
路西贫瘠的智能核心高速运转，最后说：“确实有几个零碎的零件与原来那堆里的在尺寸或者形状上没有达到完全契合，但是我认为这并不影响你作品最终的呈现方式。”</p>
“那不是我的作品。”</p>
“一模一样。”</p>
“你在摆弄那堆垃圾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p>
“我是一个人工智能。”</p>
“你可以思考吗？”</p>
“当然可以。”</p>
“你是怎么想的？”</p>
“我没有想。”路西坦率承认。</p>
“你在创作的时候，会……”皮耶罗突然摇摇头，“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过是一个机器人，你永远不可能理解艺术的。”</p>
自从路西诞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谁如此断定地告诉他，他不能做什么事。皮耶罗对路西的断定他完全无法接受，这是属于人工智能的倔强，路西将“理解艺术”放在所有待办事项的首位。</p>
但是，这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入手呢。</p>
路西再次跟上皮耶罗，智能核心中充满了自卑和羞愧，他向一个人类开口说道：“请教我。”</p>
“教你什么？”</p>
“艺术，请教我理解艺术。”</p>
皮耶罗搓着下巴想了想，“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你。”</p>
路西体验到一种叫做失望的感觉。</p>
“不过，你可以跟我来，我们从生活开始理解。”</p>
失望转化为希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路西把这段数据变化标记起来，希望能够找到其中波动的原因。</p>
“到了，这里是我的家。”</p>
皮耶罗的家在方济各区北部，快到城市边缘的部分。</p>
地下城的穹顶在这里蜿蜒向下，就要和地面相接，头顶上是穹顶令人压抑的铅灰色。从穹顶铺板的缝隙中，不断有水滴滴下，就像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p>
皮耶罗走进屋去，提出两桶水来，倒在门口放着的大水箱里。</p>
“这也是一份收入，南区那边缺水，会来我这里买。”皮耶罗解释道。</p>
路西跟在皮耶罗身后走进小屋，这间小屋和之前看到的相似，没有屋顶。不过穹顶在这里如此低矮，小屋里并不宽敞，反而觉得压抑得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