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没有蔚凉，他们吃饭都很安静，鲜少说话聊天。
秦楚曼心里不痛快，只吃了一点就觉得没胃口了，她坐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的无边落日，心情也随着翻涌的云海起伏。
顾千珩还有工作要忙，所以安慰老妈的任务就交代了顾家大小姐的肩上。
她去厨房泡了一壶消食的花果茶，小心翼翼端到藤编的小茶几上，这才开口道：“妈，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秦楚曼的眸子染了夕阳的橘红，柔和了不少，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玻璃瓶里的起伏飘荡的花果，说道：“你还会泡茶？”
这话听着像是在讽刺她，不过秦楚曼的疑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顾家大小姐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即使是泡个茶也会让人觉得意外。
顾千惠把另一张藤椅拉了过来，挨着她坐下，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当年花了那么多钱去学茶艺，这要是连个花果茶都泡不好，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秦楚曼对于姐弟俩的教育方式是不同的，她一心想把顾千惠调教成最出色的千金大小姐，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顾千惠就到处上艺术班，家里的奖状更是堆不下。
不过所有的艺术班都是她自己选的，秦楚曼并没有逼迫她。
随着年纪的增长，顾千惠的心思都花在学业和工作上，这才导致秦楚曼都快忘记了她的女儿是个多才多艺且贤惠的人。
秦楚曼接过她递来的花果茶，味道确实不错。
她轻轻晃动着杯子，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开口道：“又来给阿珩当说客了？”
顾千惠吐了吐舌头，难道她的意图这么明显吗？
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在饭后喝这个是最惬意舒服的，落日虽美，此刻的顾千惠缺无心观看，毕竟任务繁重。
顾千惠舔了舔嘴角，试探的问道：“妈，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她嘴角噙着笑，却未达眼底，看上去落寞无比，声音却是温柔的，“为什么这样问？”
一头是弟弟，一头是母亲，另一头是好朋友，顾千惠夹在中间已经快难受死了，但眼下也只有她能出面调和这尴尬的关系。
顾千惠叹气道：“是因为刚才在花房的事情吧？”
秦楚曼觉得有些好笑，她都还没叹气，就听到身侧这个女孩无奈的长叹，空出来的一只手轻轻敲在女儿的眉心。
她说道：“我一贯是顺着你们的，但是这件事不行，我承诺给阿珩一个月的时间就绝不会食言，时间一旦到了他不能给我满意的答复，我肯定会亲自出面。”
顾千惠沉默了片刻，嗓子微哑的说道：“正好今天有时间，妈，我给你说件事儿吧。”
秦楚曼点了点头没有拒绝，露出了一副倾听的姿态。
她放下手里的玻璃杯，“三年前阿凉离家出走是因为易翩然设计陷害，导致她患上抑郁症，阿凉一直在努力的治疗结果却又诊断出血癌，她不想连累顾家，所以才一个人离开。”
秦楚曼这才露出了震撼的表情，她虽然好奇怪过蔚凉为什么会忽然离开，可是对于那个时候的顾家而言，她只希望蔚凉永远不要回来。
三年后这个女孩健全的归来，对于曾经的事情一句话都没有提过，对于这一点，秦楚曼还是非常欣赏的，因为她平生最讨厌卖惨的人。
这里面居然还牵扯出了一个易翩然，以前只觉得对方是个不安分的偶尔有点小心思，但都还在秦楚曼的控制中，没想到她居然那么早就把主意打到蔚凉身上。
她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一边不希望顾千珩和蔚凉牵扯上关系，一边又有些生气易翩然小小年纪就开始动歪心思，而且对象还是他们顾家的人。
这样一想，秦楚曼忽然明白为什么顾千珩那么讨厌对方，原来是蔚凉……
顾千惠继续说道：“阿凉的病治疗了将近两年才彻底痊愈，但留下的后遗症却是失忆，她没有回来找我们，只是因为什么都不记得。”
她皱眉，忍不住提高了些许音量，“你说她失忆了？”
秦楚曼第一反应是有些不信，毕竟这种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忽然出现在生活中，怎么听都很魔幻。
艺术源于生活，大抵就是如此。
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表情没比秦楚曼好多少，所以对此，顾千惠觉得很正常。
她点头，道：“吴承之教授你应该知道吧？阿凉近一个月都在接受他的治疗。”
顾千惠这样说也是为了增加可信度，毕竟秦楚曼戒备心重，尤其是关于蔚凉的事情，她总会多留一个心眼。
吴承之的大名秦楚曼当然知道，他们甚至还可以算得上是朋友，只不过因为工作繁忙，都没有时间接触。
秦楚曼沉思了片刻，问道：“也就是说，她只记得这三年的事情了？”
这些，陆江山和温澈都没有提及过。
顾千惠知道她露出这个表情就是心态动摇了，趁热打铁的说道：“阿凉说，她虽然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但她能感觉到大家对她的好，尤其是顾家，所以才会在工作上那么努力。”
真是造化弄人……
秦楚曼无声的吐了一口气，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她拍了拍女孩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千惠，妈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但有些事情不可能因为她的悲惨经历就会发生改变。”
最该失忆的人不是蔚凉。
秦楚曼的指尖发凉，就像是没有温度的冰块，掌心的细纹摩挲着她的手背。
她反手握住，鼓起勇气问道：“妈，你到底是为什么不喜欢阿凉，我想知道原因，就算是让阿珩放手，也该说出一个能让他彻底死心的理由吧？”
外面的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月亮悄无声息的从山的后面冒出了头，就这样高悬在夜幕中，繁星细碎且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