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知道她不同意二人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可事情从秦楚曼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们心头一颤。
秦楚曼语气平淡，可眼里的悲伤难以掩饰。
失去亲人的痛缠绕在她的心底二十多年，哪怕是到了现在，将年久月深的事情说出来，也像是在掀结痂的伤疤，疼痛翻倍。
蔚凉的眼角已经溢出了泪光，只是她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死一般的沉默在秦楚曼的预料之中。
她治理好情绪，道：“当时陆江山欠了大量的赌债，所以铤而走险绑架阿珩，蔚国辛是无辜受牵连，等他意识到事情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带着钱赶过去时，阿珩正在往外跑，后来我才直到其实是蔚国辛帮他解开了绳子又打开了车门，即便如此也难掩陆江山的丧心病狂，大哥被陆江山推到马路上被车撞死，蔚国辛想要救人也被卷入货车的轮胎底下。”
“我不恨蔚凉，但我无法接受我的孩子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上一辈的恩怨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我们，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血淋淋的景象铺天盖地的袭来，蔚凉住在顾家的八年我一次好觉都没有说过。”
秦楚曼说完这些已经泪流满面，顾千惠一把抱住伤心痛苦的母亲，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蔚凉的泪水无声划过脸颊，虽然是第二次听这个故事，比起第一次的彷徨与震撼，她现在只剩下愧疚。
一切都是因为陆江山，虽然父亲没有知法犯法，可他毕竟参与其中。
蔚凉无法改变她出生在蔚家的事实，也不能否认陆江山是她的亲舅舅，一家人犯的错，只能让她守着，这就是报应。
顾千珩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声音微颤，“妈……”
哭成一片的场面怎么看都觉得诡异，秦楚曼很快就整理好情绪。
她看了一眼泪水直流的蔚凉，这才道：“当年阿珩上车的时候就向蔚国辛发出求救信号，但他装作看不见，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帮凶。”
蔚凉错愕的看着顾千珩，泪水涌动得更加疯狂，豆大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她的父亲，是帮凶！
蔚凉的指尖再一次嵌进肉里，上次的细痕被撑开，血丝染了指甲，变成浅红色，又脏又渗人，就连她都不愿意多看。
顾千惠在调查的时候并不知道还有这个插曲。
客厅里的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呈现的都是不同的状态。
蔚凉的脸惨白如纸，那股眩晕感又卷土重来，她极力的咬紧舌尖，直到问到一股腥甜的铁味才恢复视力。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着秦楚曼鞠躬，道：“阿姨，对不起。”
那声妈，蔚凉再也喊不出口。
亲生母亲在她年幼的时候就因病去世，蔚凉之后叫了眼前这个女人八年的妈，就算秦楚曼恨她，蔚凉的心中也满怀感激。
直起身体，她踉跄着往外跑，等众人回神想要去追的时候，已经没影了。
顾千珩绷直脊背，站在客厅里。
沙发上的女人面露疲惫，因为刚才的痛哭，眼睛有些水肿，只能眯着，道：“我知道你想去追她，但是，阿珩你真的忘记爸爸了吗？”
秦楚曼冰凉的手紧紧拽住他，眼里的光彩再度被泪水笼罩。
她痛心疾首道：“有些事情我原本打算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你们快乐的长大，然后成家立业，这就是我最开心的，可你不听劝非要和蔚凉在一起，我不能对不起你的父母。”
秦楚曼无儿无女，他们是大哥大嫂的宝贝，也是她的全部，
她后悔不在发现苗头的时候就断了二人的念想，以致于拖到今天这个地步。
顾千珩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手在颤抖，捏紧母亲的手，哽咽道：“妈，我想一个人冷静，你回房间去休息吧。”
秦楚曼也不逼他，有些事消化起来需要时间。
她慢吞吞的扶着楼梯往上走，直到关上卧室的门，外面才响起一阵杯盘破碎的声音。
顾千珩把茶几上的东西一股脑扫到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连走路的缝隙都没有，他们就这样陷身荆棘当中。
“阿珩，你别这样……”顾千惠极少看到这也暴怒的他，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
他忽然笑了起来，却比哭还难看。
忽然想抽烟，可是口袋里只剩下空壳，放在茶几底下的酒也被柳姨收走放好，所有能让他放松的东西都不见了。
顾千珩一脚揣在茶几的边缘，桌子直接往前挪动了十多公分。
他发完火，这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头发散乱的垂在额前，略显狼狈。
顾千惠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开口道：“你去找阿凉吧，这么晚在外面容易出事，这两天媒体跟的紧，万一被拍到就糟了。”
“姐，我该怎么办？”顾千珩第一次露出无助的眼神。
一直忍住没有哭的她顿时落下两行泪，抬手遮住对方的眸子，这才道：“阿珩，遵从自己的心做事，剩下的我帮你挡。”
他们一起长大，因为年纪相差不大，所以顾千珩很少叫她姐姐，小时候顾千惠还会缠着对方拿皮带逼着他叫。
成年后，也就不在意了。
在顾千惠的认知里，她的弟弟永远都是稳重又孤傲的，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悲伤更浓，心头不是滋味的说道：“你怕什么，不管怎么样，都还有老姐啊！”
顾千珩压抑住内心的情绪，轻轻掰下她的手，道：“阿凉胆子小，现在肯定不好受，我去找她，你照顾好妈，别让她干什么极端的事情。”
顾千惠憋住眼泪，挤出一丝笑，点头道：“我知道了，快去吧，记得披个外套，晚上风大容易感冒。”
矫情过后，他不再耽误时间，立即拿上外套出去找人。
这一片都是住宅区，这么晚了也不会有出租车，蔚凉应该跑不了太远。
顾千珩试图给她打电话，但那边直接关机了，他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这才继续往前走。
遇到事情就挂机，以后一定要教育一下她的这个坏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