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当时在金州县丞府捉到的那个涂谷人，是你故意放走的吧。”苏舜钦当时就疑惑了，序言的警戒心不低的，怎就轻易被那涂谷小厮割伤了手呢？
“没错，不仅金州。沉州之围、大刘之死、盛灵境放冷箭的杀手、阻隔降门关援军皆是出自我手。”事到如今，序言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我早该猜到的。”苏舜钦冷笑一声。这桩桩件件，若换做是旁人犯下，他早该察觉了。
不，或许他早就察觉了，只是一直都不愿相信罢了。
“我也没想到我可以隐藏这么久。”序言每回都以为自己会被抓住，可每回都鬼使神差一般逃过一劫。起初，序言还觉得是自己隐藏得好，现今想来……苏舜钦大抵会觉得他自己是个笑话。可序言觉得，他才是真正的笑话。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消耗的，不仅仅是苏舜钦的信任，还有自己与苏舜钦的情谊。
苏舜钦缓缓掏出腰间的匕首，眼中露出一丝凶光。
“你想杀我？”如此大的杀气，序言必然是感觉得到的。
“我知道涂谷那边一定给你施了压力，你才会想尽办法杀我，但我从不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就这么算了。”如果不是皎皎用千机盘为他重塑躯体，他早就不在这个世间了。杀身之仇，莫敢相忘。
“你恨我？”序言此话一出，便后了悔。他不该问出这句话的，杀身之仇，如何不恨？何况，这祸端还是他信任之人带来的。
他背叛了苏舜钦，无论怎样，这是事情，无可更改。
甚至于苏舜钦死后，序言一心想的都是带杪冬好生在这世间生活，从未想过要自戕赎罪。
他是有罪责感的。但比起为自己的罪责感付出代价，序言更想忘却前尘，真正地去过活一次属于自己的人生。
“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苏舜钦握紧刀柄，心下狠绝。他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刺不刺得下手。
“你想杀我，可我还不想死。”序言神色淡然，月光映在他眸中，却闪着微光。
“你杀我之时，可从未想过我究竟想不想死。”苏舜钦唇色发白，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抖。“恋在你我情分，我给你一个与我相斗的机会。”
“你自小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比我快些。”序言知道，他不是苏舜钦的对手。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
“关于做戏，我的天资还是不如你的。”苏舜钦冷笑道。“你又何苦如此逃避？若你还觉得自己是个七尺男儿，就拼力与我一战。反正今日，非是你死，便是我亡。”
序言沉吟许久，知道今日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苏舜钦还是与以前一样，生杀见血之事，永远都会避着元皎皎。
杪冬在船内听着他二人的对话，虽听不真切，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便披上衣服出了屋子，来到了甲板之上。
桅杆之下，两位清俊公子相对而立，月光飘然而下，若不是这遍布的杀气，应是不会有人将如此诡丽的场景当做是生死决战。
“杪冬，回去。”序言冷冷道。
“你们答应我不打架，我就回去。”杪冬苦着脸道。
“我答应你。”序言说得毫无犹疑。杪冬便信了他的话，转身回船内了。
不过一个转头，又走了两步路的功夫，杪冬身后就传来了刀剑碰撞的声音，杪冬猛地转头，又跑出船屋，一眼便看见他二人缠斗在了一起。
“序言！你这个骗子！”杪冬大声喊道。“你不是说不打了吗？”
序言赤手空拳，苏舜钦却执着匕首，一招一式中皆不留情面。序言……一直都处于下风。
“苏舜钦！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要如此大打出手？”杪冬急了，他们说的你死我亡，好像真的不止是说说而已。
苏舜钦与序言二人皆不答话，暗夜之下，身影缭乱，拳脚相向。
“嘶”
不多会儿，苏舜钦便伤到了序言。
序言的手腕处被苏舜钦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因这伤势，二人冷不丁地暂停了下来。
“苏舜钦，你真狠！序言他真的受伤了！”杪冬急得跺脚，快步就要跑上前去查看序言的伤势。
“别过来！”序言喝住杪冬。“你不许过来。”
杪冬脚步一顿，深切感受到了序言言语之中的哀痛。“你都……受伤了。”
“就算他今天杀了我，你也不得为难他，是我先伤他的。”序言手腕处的血缓缓滴落在船板之上，夜中看，不知的人还会以为那只是一滩海水。
“明明是他先伤的你！”杪冬不知前事，只看见苏舜钦割伤了序言。
苏舜钦冷笑一声，笑容极其悲戚。“我先伤的他？你可知他都做了些什么？”
“不要说了。”序言朝苏舜钦投去了求助的目光。他不想杪冬知晓他的真面目。若是不能长相厮守……留一份完美无瑕的记忆也是好的。
苏舜钦心中气闷，却还是闭了口。
“速战速决吧。”序言知道，他不是苏舜钦的对手，可这场生死决战，必得有一人倒下，才可结束。
纵使他不是苏舜钦的对手，他也不会轻易认输的，他追求了一辈子的自由，也没理由在这一刻放弃。
苏舜钦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他如此信任序言，序言却还是背叛了他。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可以轻易被戏耍的人。
苏舜钦抬手，那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之下熠熠生光，恍然闪了下杪冬的眼睛。
“你们别再打了！”杪冬急得跳脚，出手生出一方佛罩隔开了两人。“只要有我在，你们就别想自相残杀！”
元皎皎不在，这里能够阻止他们的人，只有杪冬。
但是杪冬不知道，即使元皎皎在这儿，她也不会阻止这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