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
“他是不是查觉出什么来了？”
“碍眼的人太多，难说……”
玉熹殿门外左侧的一处偏殿之中，几个郡王面色阴沉的低声说着话。
他们眼前夹巷是通往承恩殿的道路之一，有不少外来命妇聚集成堆向着内廷深处而去。
这帮妇人满头珠翠，笑容满面，随意和身边的人说笑着，对眼前的危局和诡异全然无知，在她们眼里可能是风和日丽，到处是团团喜气，人们忙碌而井然有序，她们在说笑之时也是很起劲的看着四周的灯山布景，小心翼翼的记住细节，打算在年节之时，给自家的大门外也是有样学样，毕竟王府是领风气之先，常德府最好的灯匠毫无疑问都是在此了。
和这些妇人们明媚阳光的笑容不同，几位郡王的脸色已经是能阴的落雨了。
惠安王，永春王，富城王，贵溪王彼此对坐着。
他们之间彼此也有矛盾，冲突，比如在此之前永春王和贵溪王是杜太妃所出，得到的好处并不算少，其余诸王便是心有不甘，常有不满之语。
今日此时，众人却是彼此对坐，心意相通，利益相同。
没有别的想法和目标，要的便是朱载墐这个亲王的性命！
各家联手施为，一起动手，王文海已经被暗中看住，事后要这个长史默认朱载墐是死于恶疾，孟长乐那边也跟着人，照样如此办理。
左右长史画押，底下的官员也是严加看管，不使生事。
内宦之中，承奉副张耀祖原本就是自己人，不需考虑。
承奉正李富宁向来不多生事，已经加以警告，其回复是近两天内告病不理事，到时候直接由承奉副用印奏报京师便可。
这样的谋划其实还是相对粗糙，但主事的郡王认为，越是精密的计划越容易失败，只要大体上谋划到位，那便赶紧把这事给做下来。
越是迟疑犹豫，越是没有机会。
待朱载墐把王府经营的铁桶一样，通过更换清洗仪卫和近侍宦官的手段来掌控了王府，他们这些郡王就毫无机会可言了。
其实若不是朱载墐转世重生，他们已经成功了。
只是眼前诸人都不知此事，而是在私下愤恨和感慨于朱载墐的好运道，还有这个亲王侄儿的种种改变……
“要不然改为下一次再说？”贵溪王有些怯懦，诸郡王谋弑亲王，事情败露各人不死也得圈禁到死，实在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
对他来说，只是对朱载墐有怨恨，对自己财富不足颇有不甘。
但说要以命相搏，贵溪王是决心最小的一位。
惠安王冷冷一笑，接话道：“事已至此，还敢退缩？老六你想退，将来咱们上法场，能忍着不把你供出来？”
贵溪王面色大变，说道：“我岂有退缩的意思？只是今日若那竖子出宫后不入东华门或西华门，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他未必发觉什么，就算有些感觉，也是多半没有确定。”
久久未出声的富宁王终于说话了。
富宁王是前任太妃所生的嫡二子，也是朱载墐的亲二叔，前任世子多病，未生朱载墐之前，世子一旦离世，亲王之位理所应当是富宁王所得。
在朱载墐继位的那天，向来心宽体胖的富宁王照样大吃大喝，但只有他最亲近的人才能察觉到这位胖郡王眼中深刻的恨意。
只是相差一岁，兄长就是世子，自己只能当郡王。
只因为什么礼法之分，那小竖子屁都不懂就成了亲王，自己还只是个穷郡王。
王府如山似海一般的财富去哪儿了？
各郡王分府老荣王只给了有限的钱粮，王府庄园，官店，税卡，河泊所，这些好处郡王府一文钱也拿不到。
每年只有从湖广布政使司领那可怜的被减半的俸粮，再从亲王府装孙子一般的请太妃给一些赏赐。
日子是过的异常紧张，长久的不如意和开初的怨恨逐渐积累下来，象是在石块下的积年青苔，哪怕是用刀子刮也很难刮的干净了。
积累的不满逐渐成为怨毒于心，富宁王朱厚熹在宫中经营多年，张耀祖和陈纲等人都早就被他纳入囊中。
其实这二人都是二十年前就选择归顺，被朱厚熹抓住了小辫子。
当时的荣王世子多病，这二人以为富宁王多半能得亲王尊位，结果令他二人大失所望。却反被朱厚熹用把柄纳入囊中。
此前的投毒，便是朱厚熹的决断。
原本以为必成之局，朱载墐却是命大的活了下来，朱厚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由所在。
毒杀不成，就只能强杀。
事已至此，起因为什么，结局会怎样，朱厚熹也是已经不太在乎了。
看着眼前的“兄弟”们，朱厚熹冷冷的道：“我已经命张耀祖请了太妃之令，着即令荣王至承恩殿。今日太妃千秋，他身为孙辈亲王迟迟不至，岂有此理？不管他从东华门还是西华门进，我们的人手都是充足，一等他进门，立刻关闭王府城门，将那竖子和身边人尽数掩杀！善后处理，自有王文海，孟长乐，李富宁，张耀祖等人相助而行，要紧的便是那小竖子的性命，其它的事容后再说。”
“孟长乐，这人孤僻清高，性格古怪……”惠安王颇为不安的道：“王文海会识时务，因为只要出了这事，他身为长史就是必死之局，这人性格贪婪懦弱，逼迫之下会和我们合作。李富宁会识相，张耀祖是自己人，只有这个孟长乐，我看不透，也知道他身后有人……”
其余几个郡王脸上都有类似的表情，显见得对掌控孟长乐这种清高又有学问的官员，特别是身后还有背景的学者型官员，都是感觉有些头痛。
这倒是有些奇怪，王文海是进士，在众人眼里算不得有学问的。
孟长乐不过是个举人，在众人眼里却是个儒士。
可见操守的重要性，直接影响到人们的既有印象。
富宁王挪动了一下胖大的身形，微笑道：“孟长乐和他身后的人是巴不得有亲藩落马，他的师门可不希望他折在这么一件事上，亲王被弑，他这个右长史也是死定了，就是因其师门出力，才有赵显等人被抓……你们以为，李文进真的这么狗腿，在这当口拼了命的去讨好永顺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