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锌发现，事情的走向真是越来越奇妙了。
奇妙到他这位新晋情感大师，情商高超神助攻，都有些许懵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自家情商低到恨不得能和吐鲁番盆地相媲美的竹马，最近有意无意在避开赵云桑。
就像赵云桑以前躲着伏盛，虽然方式不同，但性质是一样一样的。
赵云桑问他作业上的问题，他也依旧讲，但却不像之前再聊两句，讲完题就将头转回来，垂眼继续算题。
晚自习数理化小测，也不肯再故意将笔扫落在地，或者假装做题，特地制造机会给赵云桑抄答案了。
赵云桑刚偷偷往旁边瞄一眼，写完题的伏盛抬手扣上卷子。
“自己写。”少年掀起眼皮，冷淡地瞧她，“再看举报你了。”
偶尔在食堂里碰到，赵云桑端着餐盘找位置，看见伏盛和程锌。
她立刻打招呼：“伏盛！”
伏盛右手里摇着杯加了冰的柠檬水，闻声回头。目光不经意似的在与赵云桑并肩的瘦猴身上停留几秒，又转向她盘子里的糖醋小排。
他面无表情：“吃什么排骨，多吃鱼。先把你那智商往上补补。”
然后和程锌一起走了。
“……”赵云桑满脸懵逼，半晌扭头，问瘦猴，“他啥意思？”
瘦猴迟疑：“骂你脑残？”
赵云桑：“……”
娘的。
我又哪里招惹他了。
赵云桑总觉得，自打从班主任办公室聊完早恋话题出来后，伏盛像是启动了身上的什么叛逆机关。
看她格外不顺眼。
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学那段时间。不同的是，这次处处找茬，针尖对麦芒人的变成了伏盛，角色调换一样。
百思不得其解。
赵云桑一顿午饭吃的闷闷不乐，中午回班，趁着伏盛又去学生会开例会不在教室，她转身问程锌。
“伏盛最近心情不好？”
程锌猜到赵云桑迟早会来找他，但却没能猜出伏盛躲她的原因。
情感大师和撩汉技巧都失了效，现在哪儿有合适的解决办法。
“也不是心情不好吧，”程锌摸了摸后脑勺，手里转动的笔杆停顿，有点纠结，“好像就……”
他下半截没再说了。
赵云桑却瞬间明白。
——好像就对她一个人这样。
“那他为什么对我这样？”赵云桑愈发莫名其妙，“我惹到他了？”
程锌耸耸肩，一摊手：“这要问你自己了。你俩的事，问我没用。”
话虽这么说，程锌还是在周三的体育课上，帮赵云桑打探了情报。
二班学生集合后做了拉伸动作，又跑了热身的八百米，体育老师叮嘱完注意事项，让他们原地解散。
蓝白校服涌向操场各个角落。
程锌和伏盛被体委喊去器材室帮忙搬装篮球的网兜。这节课不用再体测，学生可以选择喜欢的运动项目。
一帮男生兴高采烈去打篮球。
程锌懒得跑，干脆落在最后，等伏盛关好器材室的铁门。
想起赵云桑之前问自己的话，程锌稍微纠结片刻，道：“盛哥，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伏盛顺手从器材室拿了两副网球拍，单手扣好门锁，闻言回头瞧了程锌一眼，“还行吧。”
程锌看他表情也不像在撒谎，于是又问：“那有没有人惹你？”
手中网球向上抛去又接住，伏盛直接忽略听到“惹”字，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人，漫不经心道：“没。”
“行吧。”程锌跟着他并肩往网球场那边走，在心里琢磨了会儿，想继续套话，“那你最近……”
“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伏盛打断，半笑不笑地睨他一眼，“想说什么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
程锌知道瞒不过伏盛，略显尴尬地屈指蹭蹭鼻子，道：“也没什么，就想问问赵云桑你们两个咋啦？总感觉最近你俩好像有点……”
他思考措辞，“有点奇怪。”
但好像是某人单方面冷战。
“有什么奇怪的，我俩不一直这样？”提到赵云桑，伏盛声音冷淡上两分，“普通又平常的临时同桌。”
临时两个字被加重。
强调什么似的。
——这还叫没事？
非得老死不相往来才叫有事吗。
咋自己一眼没看住，俩孩子就闹成这样，愁人呐。
“那你俩赶紧和好呗。”
程?和事佬?老妈子?锌有点忧急，操心道，“马上期末了，闹啥呢。”
“本来就没事，怎么和好？”伏盛话说到这里，反应过劲儿了，懒洋洋抛着网球的动作一顿，看向程锌。
他抬眉：“赵云桑让你问的？”
程锌眼神飘了下：“不是。”
——果然是。
伏盛哦了声，冷笑：“不用搭理她，什么事都要找别人帮忙解决，干脆饭也让人替着吃，饿死她得了。”
程锌：“……”
所以他在伏盛心里，已经被自动划为“别人”范围了吗。
看程锌还想再说点什么，伏盛干脆转移话题，荧绿色网球在宽瘦掌心里转了圈，问他：“打球吗？”
“不了不了。”知道这位少爷今儿心情不好，程锌自然不敢去送死，连忙拒绝，“我等会儿有事。”
“行吧，”伏盛也不太在意，只道，“我找李恪。”
“……好。”
程锌看他拎着两副网球拍，转身往单杠那边去，提前同情起了李恪。
兄弟。
程锌默默在心里摆上根蜡烛：辛苦你给阿盛做免费沙包了。
事实证明。
竹马与竹马之间是相当了解的。
半小时后，没多犹豫就答应陪伏盛打网球的李恪，站在球网对面，揉着用力接球而酸疼的手腕嘶嘶抽气。
上个球接的不好，打到斜对角，伏盛正弯腰捡球。
李恪瞅着伏盛的背影，心里无比纳闷——班长今天是吃了炸药吗？
发个球那么使劲儿干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抢他对象了。
体育课的下一节是物理。
赵云桑本来想认真听课，但上节课和苏小可打了四十分钟羽毛球，耗费了些体力，此时又坐在微风轻吹的阳光里，忍不住开始哈欠连天。
伏盛最近懒得理她，唯一的好处就是连带着平时的管束也松散许多。
看伏大班长在旁边认真做笔记，赵云桑矮着身子往书立后躲了躲。
她摆出个状似对着卷子冥思苦想的姿势，笔一支下巴，梦会周公。
南市已经进入夏季，七月初的阳光有点热，洒在手背上如温水浸泡。
窗外蝉鸣隐隐躁动，预示着这将会是一个非常难挨的季节。
伏盛扭头瞧见赵云桑睡得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般，习惯性想要用手中笔盖戳醒她。
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两秒。
又放下。
算了。
伏盛收回视线，没好气想，有事宁愿找程锌帮忙，都不愿和他沟通。
白长了一张机灵脸。
脑子撬开全是水。
其实伏盛并没有真生气，他都找不到生气的理由，拉不下面子而已。
少年多少是有点傲气的，平时都藏在骨子里不显露，只有在真正在意的人面前被戳到，才会生出屏障来。
感性暂时取代理性。
行为方式都变得幼稚且带刺。
尤其是在迟钝反应过来赵云桑对于自己确实和别人不同时，当面被拒绝的伏盛，少爷脾气就冒出来了。
——我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伏盛状似认真听物理老师讲课，卷子上却一点笔记没做。
余光里全是某人打瞌睡的侧脸。
差劲到你一听说是和我早恋，否认地彻底又不假思索。
赵云桑。
伏盛用黑色笔芯在本子上用力写出一行公式，平静地磨了磨牙。
——你真挺能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