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人潮涌动,叫卖声此起彼伏,姜虞虽身份变了,但因苏府没有长辈,倒与做姑娘时的感觉并无什么大的不同。

    她乘着马车往最为繁华的珠玉坊,那里的铺面多数都卖衣裳首饰,是姑娘们最喜欢的。

    因心里还与苏瞬钦堵着气,姜虞命点书从管家那里拿了足有百两的银票,苏瞬钦尚在太学读书,存下的银子都是自他来京之后帮刑部梁大人做事拿到的,原本就没有多少,这次更是让姜虞近乎全都拿出来了。

    苏瞬钦不陪她,就让他的银子陪她好了,姜虞盘算着怎么把这些银票都花出去,最好气死那个不会好好说话的太学第一。

    正在她坐在马车里盘算一会都买些什么的时候,外头车夫忽然拉住缰绳,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点书问道。

    “回郡主,前面有侍卫开道,好像是遇上什么贵人了,咱们要往旁边避避吗?”

    赶车的小厮是她从王府带来的,在王府做事见过的场面多了,能让他说出这话,只怕对面的人身份不低。

    姜虞撩开窗帘看了一眼,街道另一头隐隐能看见不少手执兵器的士兵开道,来往的行人都急急地避让。

    才与苏瞬钦成亲,姜虞也不愿多事,便道:“让到旁边,让他们先过。”

    马车在岔路的小巷里停下,安静等着那大队的人马过去,姜虞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瞧见那高头大马上骑着的人,又瞧见后头跟着的金碧车舆,更瞧见那高高举着的暗红旗帜。

    “安西王……”姜虞口中喃喃自语,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安西王慕容炎是先帝所封,与骠骑将军萧铮一道驻守在西州,萧铮总领军事,而安西王多负责地方的政务,如今他回京了,若不是帝王亲召,那便是按例述职。

    可如今方六月,距年底尚久,他这时候回京是述什么职呢?

    姜虞不免想起前世安西王回京时的模样,她记得很清楚,应该已经是秋末了,那时天气转凉,整个城中都飘满黄叶,慕容炎回京,好像是与祝廷有关,可今生才六月他就回来了,难道她与苏瞬钦成婚,还能对遥远的西洲形势有影响吗?

    慕容炎带着的人浩浩荡荡地过去,姜虞这才放下车帘,命小厮继续驱车前往珠玉坊。只是先才还在与苏瞬钦生着气,这会倒全忘了。

    安西王慕容炎有个女儿慕容鸳,前世就与姜虞相看两厌,这回瞧那阵势,只怕慕容鸳也回来了,还以为退了与祝文岳的婚事,就能过几天安稳日子,没想到后面的事情跟着变化,反而还是要应付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郡主,咱们到了。”点书轻声提醒。

    姜虞收起思绪,扶着点书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虽说与苏瞬钦是定了一纸和离书,但父王和母妃并不知情,她不想让他们担心,也不想让苏瞬钦在别人面前成了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没什么好买的,买些新首饰,到时候带回去,父王母妃见了,大抵也会高兴些。

    珠钗玉梳,发带金簪,各式各样的首饰应有尽有,有些瞧着与宫中匠人的手艺也不相上下,便是姜虞见惯了好东西,这时候也觉得有些目不暇接。

    主仆两个逛了有约莫一个时辰,日头当中,午间的暑气蔓延开来,这才拿着买好的东西,走进了福兴阁。

    寻欢作乐要去凝香楼,京中美食却要数福兴阁。

    店中的小二很是有眼色,一见姜虞穿着便知非富即贵,看她们进来,便要引着人往楼上雅间去。

    只是姜虞路过厅堂时,忽然听见许多人振振有词谈论京中的趣闻轶事,便改了主意,与点书挑了个靠窗干净的桌案,坐下权当是听先生说书了。

    旁边的好几桌都坐了人,打扮各异,甚至还有外地口音,但说的都是一件事。

    “最可怜的还要数那个秋姓公子,风餐露宿到了京城,却被人顶替了,可真是说理无门。”

    “还说理呢?你们没听说,今日有个人去衙门说有冤情,话还没说完呢,就让下了大牢!”

    “什么?已经下到牢里了?”

    “你以为呢?那能顶替他的人背后定是有大人物的,他得罪了人家,哪能让他好过?这进去了容易,再出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有没有命出来还不知道呢!”

    “我上次在栖凤阁见过他,是个有才华的人,真是可惜了。”

    ……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初时姜虞不过是听个热闹,越听却越觉出不对来。

    他们口中所说的秋姓公子,似乎就是上次在栖凤阁与苏瞬钦比试的那个秋白尘,这人被关进了大牢里?

    姜虞不动声色地往那边靠了靠,轻咳了一声,问那几个谈论此事的人:“你们说的是上次栖凤阁的那位秋公子吗?”

    那些人见她衣着不俗,又是女子,一时间噤了声,姜虞尴尬一笑,只能拿出自己混迹纨绔子弟间的本事,嘿嘿笑道:“诸位别介意,就是从前见过一面,他向我借了银两,许久没见了,所以想问问。”

    “他向你借了银子?”众人想到那秋公子的落魄处境,竟觉得这说法颇有几分可信。

    姜虞点头:“是啊,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后来一直联系不到,还以为他出京了呢!”

    那伙人听了直摇头:“你这银子只怕是要不回来了!”

    姜虞装出一副生意人的样子,神色一变,问道:“这话怎么说?”

    其中有一人回答她:“那位秋公子,得罪了大人物,如今关在大牢里,还不知道活不活着呢!”

    “怎么会?衙门办事也要讲个规矩,那秋公子要是没有犯了律例,怎会关他?”

    “律例?”那些人纷纷摇头,你一言我一语又说起来。

    “律例要是管用,那秋公子只怕是太学院里学生了。”

    “就是,说不定以后还能当大官呢!”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那顶替了他的人才是吃香的喝辣的呢!”

    姜虞不禁疑惑:“不知诸位是从哪听说这件事,这太学院招学生,不能那么乱吧?”

    一位老者咂咂嘴:“那是以前了,如今‘有钱能使鬼推磨’,要不是被逼上绝境,前两日,那秋公子哪里会在茶馆里到处写他的经历让别人知道呢。”

    “哪个读书人没几分傲气,甘愿沦为谈资也要写出来,可见,那些人确实太过分了。”

    那边众人还在感慨,姜虞已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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