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虞将天下士子书呈给自己父王,又向姜武言明了这东西的来处,再返回苏府时,太阳已沉沉西落,京城各处都点上了灯。

    她几乎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又不好意思留在王府用膳惹母妃担忧,只能忍着饥肠辘辘,没什么精神地回了苏府。

    点书知道郡主没吃什么东西,一回府就去了厨房命人去做,没想到正遇见漆墨抱着个饼子在啃,于是就多说了几句。

    也正是这样,姜虞没等来晚膳,倒是等来了提着食盒送膳的苏瞬钦。

    “你来做什么?”姜虞本在书案上趴着,看见他进来,一下坐了起来,似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疲累。

    苏瞬钦将食盒搁在桌上,缓缓开口:“苏某给郡主送晚膳。”

    姜虞错开视线,闻着隐隐的饭香味,却是固执道:“我不饿,不用了。”

    苏瞬钦看向她,无奈地笑了一下:“郡主高义,愿帮助士人求得一个公平,苏某无能,不能准备珍馐玉馔,唯用粗茶淡饭,聊表心意。”

    姜虞睨了他一眼:“你不必给我扣这样的高帽子,真正无能的该是我才对,是我看不懂形势,还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帮什么忙。”

    “非也。若真论对错,错的也是苏某。”

    姜虞看向他,有些惊讶于他今日忽然的道歉。

    苏瞬钦容色温和,像是外头安静的夜色:“是苏某武断,未能及时向郡主解释,将郡主牵扯进来,还使郡主误会。今日苏某前来,也是向郡主请罪,但请郡主,原谅在下的隐瞒。”

    连着两日,他都在请罪,倒让姜虞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她不太自然地错过视线:“也,也不必用‘请罪’这样的词,你又没罪。”

    “那郡主,原谅苏某了吗?”

    姜虞起身,往那桌子边走去:“你这么说,我做的事,你都知道了?不过太学的事,他们肯定会告诉你,你知道了也不奇怪……”

    她虽没有明着回答是否原谅,但揭开食盒去看里头的晚膳,便也算表明了态度,苏瞬钦欣然笑了一下。

    “郡主此次出手相助,苏某甚为感激,只是苏某奉圣上之命保护郡主,若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还请郡主能与苏某相商。”

    姜虞拿着勺子想要喝粥,闻言抬头看向他:“苏瞬钦,你是真担心我遇到危险,还是因为皇兄的命令?”

    苏瞬钦微微怔住,明明只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姜虞却是认真问的,她很想知道他的答案,很想知道,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的改变。

    “苏某承蒙圣上信任,与郡主有约在身,自然要尽保护郡主之责。”

    “错的是我才对。”姜虞沉默了片刻,忽然将勺子扔进粥碗里,“我不该不听你的解释,更不该把你和什么秦大人归为一类,苏瞬钦,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郡主这是何意……”

    姜虞起身,却是不给他解释,推着他往外走:“我已道歉了,也累了,苏公子请回吧。”

    卧房的门砰一下被关上,苏瞬钦微微皱眉。

    “公子,郡主……”漆墨有点不知所措。

    苏瞬钦摇摇头:“走吧。”

    他又如何不知她想要什么答案?可他不能说,有些话,一旦出口,就再没了回头的路,他已然冲动了一次,万不能再冲动了。

    *

    姜虞准备的那份天下士子书,被贤王姜武连夜送入宫中,姜熠为之一振,深夜急召苏瞬钦,商议此事。

    而与此同时,太傅府却是一片沉寂。

    书房之中,祝廷与安西王慕容炎相对而坐,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圣上此番,可是分明针对太傅而来,太傅若不应对,恐退一步,就要接着退十步啊。”慕容炎似有所忧。

    祝廷神色阴沉,视线中隐含的戾气,因为并不算很明亮的烛光而辨不分明。

    “慕容兄所言甚是,只是如今他还在那个位置上,老夫也不好贸然出手,恐落人口实啊。”

    慕容炎自然明白,若是祝廷无所忌惮,也不必特意把他从西州请来了。

    “祝大人不妨明说,希望本王,如何相助?”

    祝廷大笑:“安西王豪迈。如今想保人恐怕保不住了,还请安西王到时配合老夫,脱清罪责,料理余事。”

    慕容炎轻挑了下眉:“太傅大人放心,该死的人一个都不会活,但本王想知道,太傅大人,有没有什么能帮本王的。”

    祝廷笑道:“安西王不必着急,老夫能让王爷回京,就能帮王爷夺取整个西州大权。只是兹事体大,还要徐徐图之,不能着急。”

    “太傅大人说得也是,不过,”慕容炎笑笑,“若只是几句承诺,太傅大人不会以为本王就信了吧?”

    “素闻慕容小姐姿容秀美,温柔贤淑,老夫犬子,业已及冠,不知令媛可否婚配?”

    此话一出,意思便已再明确不过。

    一个是掌握京中兵力的太傅,一个是掌握西州财权的安西王,若是两府联姻,自然对两家都是如虎添翼。

    至于能不能成,当然就是看这件事里,慕容炎要怎么处理了。

    慕容炎等的就是这句话,自然点头:“祝公子一表人才,当是鸳儿高攀了。”

    *

    天已大亮,点书第三次走进屋子里,瞧见自家郡主还是坐在那里发呆,不免有些担忧。

    “郡主不是都做成了那个士子书的事吗?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姜虞在那里喃喃自语。

    点书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郡主?郡主?”

    姜虞回过神来:“怎么了?是不是宫里有消息了。”

    点书摇头:“还没有,听说还没下朝呢。”

    “肯定是因为秋白尘的事,皇兄有了请愿书,要让那个刘思文开库查卷就有了理由,这事少不得争辩。要是有消息,赶紧来告诉我!对了,郎中也要请好了,他说让秋白尘等三日,说不定今日,人就能出来了。”

    “郡主已经把这件事说了三遍了,郎中都请了三个,早就等着了,秋公子出来,保证他全身上下都能瞧一遍。”

    姜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当郎中看病是看猴呢。”

    “郡主,都在这坐了一个时辰了,要不起来活动活动吧。”

    姜虞懒怠活动,她轻叹了一口气,支着下巴看着窗外葱茏的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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