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小鱼你一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斓秀挥着拳头,与那些冲上来的人打成一片。

    他们人多,却没有指挥,见这里不过三个姑娘,一股脑地往上冲,反倒摔倒一片,谁都讨不到好处。

    “你开门啊斓秀!”姜虞晃着那道门,却是亲眼看见门上的门闩被斓秀重新挂上去,怎么晃都晃不开。

    “人这么多,我们总跑不过的,被他们抓了,可就什么机会都没了!”斓秀不知从哪捡的一把刀,闭着眼睛乱砍。

    鹃儿的裙子已被扯下一片来,露出里头的中裤,可她不管不顾的,发了疯一般,倒让那些男人一时也不敢近前:“快走啊圣女!快走!”

    “逃出一个也是逃,只你有本事能将那些证据呈上去,别耽误了!”斓秀将那“别耽误了”四个字咬牙切齿地喊出来,人拦在门前,却不让一个人能将那门打开。

    姜虞只觉得像是喘不上气了,她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她从那栅栏里伸进手,想将门闩打开,却被斓秀一把按了回去。

    “小鱼你若有幸能出去,把这个交去彩树村斓家,我姨母会明白的。”

    姜虞手里,被按进一个小小的木角来,像个哨子,已经磨得光滑了,显然是多年的旧物。

    “你自己去交她!”姜虞拽着那栅栏门。

    斓秀却不理她了,挥着刀往那人群里推:“谁敢对圣女不敬,我就要了谁的命!”

    “圣女,快走啊!”鹃儿大喊了一声,挣脱那原本想押住她的男人,径直给了自己一刀,“我纵死在这,也绝不会让你们这些人碰我!”

    前世是点书,在困居那山野的破屋时,仍不忘护着她,被祝文岳那个狼心狗肺的一剑就取了性命。

    这一世,却是斓秀和鹃儿。

    姜虞亲眼看着她们与那些人厮杀,却怎么都打不开那道门,她们尽己之力为她拦着人,盼望着她能将发现的证据带出去,在将她推走之后,终于自尽,要留一段清白立于世间。

    大泽之中,夜色已经全然笼罩下来,黑漆漆的一片,她只能凭着鹃儿交给她的,从密室里带出来的一颗不大的夜明珠认路。

    这里树木丛生,潮湿的泥土很快就沾在了她已经算得上破烂的白裙子上,远处的嘈杂已经渐渐小了,因为斓秀和鹃儿拖延太多的时间,等那些人追来这个大泽,她已经走进深林之中,万没有那么容易寻找。

    可姜虞心里却难受极了,她想哭,可像泪流尽了似的,却只是堵着,什么都发泄不出。

    她扶着一棵参天巨木,跪在地上干呕,喉咙似被掐住了一般,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寒凉的夜风从那些巨大古木中窜梭而来,从她身边擦过,让她禁不住抖了一下。

    那周围一片一片的树木,此时,倒好像是成了面目狰狞的鬼魅修罗,它们的暗影在黑夜里潜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伸出盘曲的触手,直将人生吞活剥!

    姜虞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始没命地奔跑,潮湿的泥土踩上去并不牢靠,她摔了好几跤,身上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动一下就是生疼。

    可她却不敢停下来,就好像,那些树枝也变成了离火教的人一样,在追着她,赶着她,让她仿佛只要停下就会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嗓子里涌上一股腥甜来,姜虞觉得自己的四肢像是被绑了沙袋似地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跑到了哪里,只是面前忽然开阔了,她从一片树林里跑了出来。

    群山环抱之中,这里却地势平坦,不像那树林里一样压抑,整个大泽都一览无余。

    乌云仿佛在这个时候终于散去了,从那云层里透出的一线月光,洒在她面前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那上面变得星星点点,像是倒映了一整片的星空。

    “明月泽吗?”姜虞只能低声呢喃了这么一句,而后便一头栽倒了下去。

    *

    “圣女人呢?”

    整个宫殿一片狼藉,可先前那些疯狂的人却已被悉数控制了起来。

    苏瞬钦站在那些离火教侍从面前,声音并不算高,可却带着足让人窒息的威压。

    由将军府派出的一队不足十人的精锐,早在漆墨前来时,就已从山路暗中潜伏在祭坛之外。这点人数原本是不足以进攻的,可苏瞬钦抓住了磷粉这个破绽,干脆撕开一道大口子。

    离火教的人与彩树村的那些村民彼此之间一番打斗,已是两败俱伤,将军府这些人,虽人数没有多少,可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坐收渔利自然再简单不过。

    只是苏瞬钦没想到姜虞会离开。

    从他与掌使的对话中,大概能得知这圣女是选来做什么,他以为姜虞和另两个姑娘会被关押起来,正好躲过这场混乱,却不想,等他带着将军之令将这些人镇压,却只见到那两位姑娘的尸体,姜虞则不知所踪。

    “我不想私用酷刑。”他的语气极为平静,可却像平静之下压抑着巨大的风浪,让人听到了就忍不住一抖。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被举着的火把,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漆墨。”苏瞬钦抬手,从漆墨手中接过了一把匕首。

    “掌使大人提携我,应该最知道我与夫人关系如何吧?”苏瞬钦走到掌使面前,脸上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方才的混乱中,大祭司已不知被谁砍死了,而今这里只有这个躲进缸里被揪出来的掌使身份最高。

    那掌使最是贪生怕死,见苏瞬钦拿着把匕首过来,声音都颤抖了:“子,子谦,不,不,大人,大人!小的,小的真的没有对圣女做过什么,也,也不知道……”

    “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苏瞬钦俯身,将刀比在他身上。

    他此时又哪像平日里云淡风轻的一个书生模样?分明,比索命的修罗还可怖万分!

    掌使咽了口唾沫,手抖得像不是自己的似的:“小的真的不知……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跪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汗毛倒竖,猛地一震。

    那掌使的胳膊上,生生剜下一块肉来,血流出来,湿了他的衣裳。

    掌使疼得仿佛五官都纠结在一处,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跪都跪不稳了。

    苏瞬钦却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我再问你一次,圣女去哪了?”

    “圣女往明月泽去了!”人群里突然有个人跪着爬出来,一边说一边磕头,“圣女被许多人追,走投无路,就去明月泽了,小的亲眼看见的,求,求大人饶命!”

    苏瞬钦起身,将那沾了血的匕首放进漆墨手中,又拿了块手帕,很是认真地擦了擦手:“这些人都带走收押,等将军处置!”

    漆墨见他说完就走,连忙追了上去:“公子,土锡几人还未找到,只怕这里还不安全。”

    “所以才更要去找她。”苏瞬钦一刻未停,径直向那寂寂黑夜中的大泽走去。

    *

    姜虞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刺眼的阳光已洒满她的全身,她想抬手将那阳光遮一遮,却发现整个身体痛得已不像是自己的。

    天气晴朗了,树林中传来声声鸟鸣,虽是深秋时节,可西州地界上,却仍有奇花异草在生长。

    她躺在一片草丛中,夜晚的寒露将她的衣裳都浸湿了,混着泥土,简直可说是狼狈不堪。

    夜晚星星点点的大泽,此刻全然展露在她的面前。

    姜虞躺了许久才有一点力气坐起来,她朝那片大泽看过去,青黄相接,隐隐像是有潜藏的水光。

    这应该就是斓秀说的那片大泽了吧,也许就是她在密室里那些书上扫过一眼的明月泽。

    想到这,姜虞忽然想起她要带出的那些东西,她从怀里将东西拿出来,好在,虽然有些褶皱,但上面的字迹还是清晰的。

    从裙子上扯了一块布,将那些东西都包好,再重新塞进衣裳里,她朝四周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人走过的小路。

    她是从树林里跑出来的,要从树林走,那肯定是回去的路,所以要离开,少不得要穿越这片大泽。

    可她现在又饿又渴,身上有伤,四肢都在疼,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哪里还有走出去的力气?

    姜虞坐在地上,正思量该怎么从这离开,忽然就听见树林中有人声传来。

    “一个小丫头片子,跑了一晚上,能有什么力气?肯定就在这树林里!”

    “等咱们把她找到了,这回可没人跟咱们抢了!”

    “啧啧啧,大哥,我昨日可看见了,那小姑娘嫩得很,咱们在这这么多个月,都没瞧过比那还漂亮的!”

    “废话!我早就说了,那丫头肯定不是渔村出身,兴许是西州城哪个大户人家的官小姐,落魄了才来了这,就是那个苏子谦,实在讨厌,这次从他手底下逃出来,就算要被抓回去,睡了他的女人,咱们也不亏啊!”

    男人带着欲望的笑声传过来,姜虞猛地一惊,只觉得头皮麻了一下。

    是土锡!他们竟然追出来了!

    姜虞忙一头趴进了草丛里,她捂着嘴,从那小草的缝隙看向外面,看见一行几个男人正在四处搜寻,一边走嘴里一边说些污言秽语,眼看着,就离这树林的边界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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