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着了一身黑衣，与萧御飞两人在姜熠和姜茯的帮助下从宫城两个方向溜了出来。萧御飞往城门，明日一早开了城门便要前去青麓医庄，姜虞则趁着夜晚准备再一次潜入天牢。
姜茯当然不是平白提起秋太后的，那位养尊处优的太后娘娘身上只怕藏着什么大秘密，正好趁这个机会，可以一并揭开。
牢狱门前的侍卫打了个哈欠，带着原先的一队人离开，后来的这一队到了地方便摆开了摊仗，酒菜一样不缺，要度过漫漫长夜，少不了这些能找趣的东西。
姜虞等到那几个狱卒酒过了三巡，已是东倒西歪的时候，跟着禁军殿前司的人，往大门前走去。
“殿前司奉命提人，让开。”
几个喝得烂醉的人听见这一声，唬得人都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连来人的身份都没有核验，只看见那块腰牌，就连滚带爬地开了门。
又是这个阴暗的大牢，姜虞跟着那位殿前司亲卫，也是姜熠身边得信的人一路往里走。这次来得晚，牢里这些人也都睡了，安静得令人心慌。
终于走到了那道大门之前，原本领着他们的狱卒还有些犹豫，但一看殿前司亲卫带着的刀，又不敢说什么了。
喝了酒，那人脑子也不大清醒，迷迷糊糊地给开了门，姜虞便跟着走了进去。
这道门后头，便是一路往下的阶梯，直直地通向地牢。
这里的牢狱不再是每间挨着，两个牢室之间已水隔开，里面关着的人大都浑身拴了铁链，一进来，就是一股难言的血腥气味。
“我们的时间不多，郡主尽快。”那位殿前司亲卫在姜虞耳边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往前走了，将路让了出来。
姜虞小心翼翼地从水道之上的石桥走过去，看见了最里面那个巨大牢室里，两盏昏黄的灯映出的一个人影。
“苏，苏瞬钦？”她走了进去，根本不敢相信眼中所见。
那被两道铁链吊着胳膊的人，听见她的声音，抬起头来。
“他们对你用私刑。”姜虞觉得自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分明站在他的对面，却连触碰他一下都不敢。
他身上还有生死蛊，本就比常人体弱，如今又满身都是鞭痕，到处都是伤口。一身囚衣上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黑红的血迹狰狞可怖。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极轻，轻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一般。
那谪仙一样的人，这会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那两根铁链吊着他的胳膊，怕是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
“是不是祝廷？”
“怎么哭了？”
“我带了药，我给你上药。”姜虞颤抖着从怀里拿出药来。
“小虞，你这是暴露了你自己。”他咳了两声，将一口浊血吐出来，“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来过。”
姜虞的手顿住，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一个白瓷瓶里倒出一丸药来。
“生死蛊，你至少得把这个吃了。”她哭着将那药丸举到他面前。
苏瞬钦笑了一下：“好。”
“我一定会找到图纸的，你不能死。”姜虞轻轻拥住他，甚至不敢碰到他的身体，生死蛊会让人很冷，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哪怕只有一小会，她想让他能暖那么一点点。
“京城西，路宁府，你让漆墨，咳，和卢章俊去。”他在她的耳边，却忽然沉了声说道。
“路宁府？”姜虞看向他，“只让漆墨和卢章俊去？”
“对，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也怀疑……”姜虞没有说下去，但她知道，他们想到一起了。
从他们到了西州开始，再到返回京城，就像是一直有一根无形的引线，在引着他们找到离火教，又被安西王反将一军。
不只是她在怀疑，苏瞬钦果然也想到了。他们曾经相信的人里，怕是有人已经不能信了。
“那里会有救你出去的证据吗？”姜虞问。
苏瞬钦很累了，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了，可仍旧抬着头，定定地看着她：“有能让我们翻盘的证据。”
*
天方破晓，正是最冷的时候，风并不算大，可却冰寒刺骨，吹在人脸上，恍惚要钻进骨头缝中一般。
姜虞进了兰芷宫的偏殿，方觉得身上暖了一点。
“怎么样了？”姜茯温了一个手炉，起身走过来塞进她怀里。
姜虞解了斗篷，走到火炉边上道：“已经派漆墨去了，只让他告诉卢章俊，漆墨说等城门一开他们就去路宁府。”
姜茯点点头，又问：“那苏瞬钦呢？他如何了？”
提起他，姜虞便垂下眼帘，声音也黯淡了许多：“祝廷他们竟然敢动用私刑，背着皇兄私自惩罚苏瞬钦。”
“这老狐狸鬼主意多着呢，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个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姜茯冷笑了一声，“还好苍天有眼，没让图纸落入他们手中。
“姑姑，不能再等了，得赶紧找到那张图，苏瞬钦身上还有生死蛊，坚持不了多久的。”姜虞拉住姜茯的手。
姜茯将这小姑娘搂入怀中：“我知道，你为了苏瞬钦的事，为了贤王府的事着急，可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御飞不是去青麓医庄接人了吗？等这一桩疑问解开，我想，我们就有机会了。”
“秋太后？”姜虞问道。
姜茯点点头：“你也早觉得那位太后娘娘不太对吧？”
姜虞垂眸轻叹了一口气：“她是很奇怪，当初宫宴的时候就很奇怪，可如今外有大军，内有祝廷安西王，太后娘娘的事……”
“说不定这些事都是一件事呢。”姜茯微眯了一下眼睛，看向外面，“莲心，着人去请圣上，我们等飞儿回来，就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秋太后虽贵为太后，实则并不比姜茯年纪大了多少，她满头乌发一丝不苟地梳成发髻，因天寒了，坐在榻上时，要盖了毛皮做成的绒毯。
才下了早朝，天寒地冻的，姜熠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带进一股冷气来，秋太后连忙命宫人过去将他迎进来，让他暖暖身子。
她以为只是姜熠来了，却不想，姜熠进来后，后头还跟着姜茯，另有两个姑娘垂着头，一时竟看不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