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轻衣一觉睡醒就发现床边坐着她的大小姐。
满脑子的睡意瞬间被驱散。
裹紧小被子，往身上一摸。
还好，衣服没脱。
“醒了？”
床边的少女被小孩的一系列动作萌化了心，褪去清冷，笑得和清晨的阳光一般温柔。
“早上好，轻衣。”
古轻衣楞了半响才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金色眸子里雾气消退，依旧清澈的印着萧薰儿的身影。
很久以前，她们也曾像现在这样，在阳光下，互道安好。
只是，古轻衣垂下眼帘，乖巧的笑起：“熏儿姐姐，早。”
洗漱期间，萧薰儿一直坐在屋中等候，目光追随着小孩，似在探究，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喜爱。
古轻衣不敢托大，只好谨慎小心的遮好伤口，行正坐直，掩饰着背上的伤疼。
也不知道大小姐今天是抽了什么风，她怕是不能去晨练了，还得小心翼翼的藏着，连药也换不得。
哎。
萧小少爷又去哪了？怎么还不来带走大小姐呢？
生活不易啊。
“熏儿姐姐找轻衣有什么事吗？”
终究是抵不住大小姐粘着她身上的目光，古轻衣只好快速的收拾好自己，立在萧薰儿身前。
“无事。”
小孩可爱的面容上仿佛响出一声清脆的“咔嚓”，乖巧的笑脸都要挂不住了。
深呼吸、深呼吸！
古轻衣运转着斗气覆盖在伤口上，疏解疼痛。忌辛辣，忌动怒。憋着！
“既然熏儿姐姐无事，不如先回去，容轻衣歇一会再去寻姐姐。可好？”
萧薰儿盯着眼前的小孩，昨夜的恼怒又满上心头。干脆一把抓起古轻衣的手腕，扯起衣袖。
“我无事，但轻衣妹妹该有事同我说吧。嗯？”
声色俱是冷气。
古轻衣被这猝不及防的揭露吓着了，腿一软，差点跪下。还是想起这少女到底不是古元，这一跪若是伤了她的童心，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
只得挤出眼泪汪汪，软糯的童音里带上莫大的委屈：“熏儿姐姐想轻衣说什么。”
“我......”萧薰儿一见那水汽弥漫的金瞳就慌了，“轻衣莫哭，是我不好，你不想说便不说。”
说着，把小孩揽入怀中，手轻柔的拍在小孩的背部，一下一下，极尽温柔。
“反正，那些账，姐姐会为轻衣讨回来。”
只是古轻衣被那温柔的抚摸弄得冷汗直冒。背上的伤口受不住这一下下刺激，小孩咬着唇，哪里听得到萧薰儿沉声做出的承诺。
“那，让轻衣一个人待会。”
推开萧薰儿，不去看少女尴尬的神色，古轻衣钻到被窝里埋头躲起。
许久才听到萧薰儿推门离去的动静。
“古寒叔，你在吗。”
闷闷的声音钻出被窝，古寒在房中现身，应声道：“大小姐走了。你出来吧。”
“你都听到了？”
“嗯。昨夜大小姐就发现了，凌老本想让我和你交代一下，统一一下说法。没想到她来得这么早。”
古轻衣郁闷的探头出来，金瞳里的水色还未褪去，声音都焉巴巴的。
“凌老怎么解释的？”
“说是轻衣小姐受了族中孩儿的挤兑，一时想不开。”
倒也不完全是假话。
古轻衣拭去眼角的泪水，点点头，“我知道了。”
末了又补上一句：“让凌老别太过了，别让大小姐报复到那群小孩身上。”
古寒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心软的。凌老说的可是半真半假，至少前半句半点不差。
在这斗气大陆，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就一点不怨吗？”
“不过是说几句，再说，那也是事实。”古轻衣暗了眸子，摇摇头，整理衣襟。“大小姐在外等着吗？”
“是，就在院子里。还让我别通知你。”
古寒勾唇，俊秀的面容上带着嘲讽。小孩会懂得的，这个九岁的孩子比大小姐要更了解这些弯弯绕绕的规则。
推开房门，撞入目中的便是立在院中的萧薰儿，少女一身青衣长裙在风中轻摆，娉娉袅袅，清丽绝卓。
本是一副岁月温柔的好画，偏生古轻衣莫名心慌，扰乱一池静水。
她向前，伸手牵起萧熏儿的衣袖，眸光湿润。
“熏儿姐姐，轻衣知错了。别生气。”
却不想少女面色越加不虞，抿抿唇，软了声：“轻衣何错之有？是姐姐不好，留你一个人在族中。是我不好，不该对你不闻不问。”
啊。
这短短两句不好，像刺一样扎到小孩儿心底。
心底的抽痛叫古轻衣原本想好的台词卡在喉口，眼中酸涩，吐不出那些温柔的谎言。嗓子疼得沙哑，她只好垂首道：“不......都过去了。熏儿姐姐言重了。”
萧熏儿自然是不依的，颇有些强势的掰起小孩的下巴，却在看到她泛红的眼眶时慌了心神。
少女的记忆里，古轻衣是没有眼泪的。
小孩儿似乎天生不知道悲伤这个词，只会一次次的扬起笑脸，把阳光送到她心里。
古轻衣是温暖的，明明自己就弱成了药罐子，在她儿时无数个疼痛的夜晚，却都有小孩儿清冷的药香包裹，都有她温柔的斗气源源不断的输入，送她一夜安好。
也是因此，她才会在离开古族的时候闹了脾气。
本以为小孩会和她一样不舍，却没想到古轻衣灿烂的笑着，软声安慰她，应承下每日都写一封信给她才安抚好大小姐的脾气，比她这个做姐姐的还要成熟得多。
这样的小孩，原来也会崩溃到自残。
原来过去她隐隐约约见到过的青青紫紫的伤痕，不是她跌跌撞撞的摔伤；原来小孩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欺负，而她这个姐姐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以为的关心，原来只不过是让小孩全心全意的想着她，而她却对她，视若不见。
一句过去了，却叫她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萧熏儿怎么能原谅自己。
红唇张张合合，连安慰都如此无力。
长久的沉默中，古轻衣撇过头，软软的小手握着萧熏儿的手指，软糯的童音就钻到少女的心底里：“熏儿姐姐若是为轻衣难过，那便好好配合轻衣为你治疗。等姐姐强大了，便不会再有人欺负轻衣了。”
“好。”
“以后，姐姐护你。”
萧熏儿深邃的黑眸之中闪着火焰，郑重的作出她一世的承诺。
只是这承诺，古轻衣不信。
小孩眉目温软，不知该如何回应如此认真的大小姐。余光扫向院外，恰好看到大步走来的萧炎。心头却是松了一口气。
“熏儿，轻衣妹妹。找你们好久了，原来都在这里。”
少年行步总是飒沓流星，眉目之中的狷狂在意气风发的少年脸上别有风味。就像夏日里炽热的阳光，刺目而滚烫，却正是年少的味道。
古轻衣便看着萧薰儿方才还凝重冷清的表情瞬间柔和，扬起鲜活的笑容。于是微微侧目，打量着迎面走来的少年。
其实萧炎年纪轻轻的，修为倒是不错。斗者一星，不应该说已经快二星了，便是在古族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了。更何况说话风趣，性格开朗阳光，有些少年人的傲气再正常不过。
难怪大小姐心悦此人。
小孩儿也乖巧可人的笑起来，对着萧小少爷点头示意，而后就退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阳光中的一对璧人言笑晏晏。
大小姐永远不会懂得，这些温柔，与她无关。
就像大小姐看不清，身份上巨大的鸿沟，注定眼前的少年不会是她的良人一样。
而明知如此，还要送萧薰儿来萧家的古元，也许是真真正正的疼爱女儿。
什么找寻陀罗古帝玉的任务不过是幌子，那些是凌老的事，让大小姐享受一份无忧无虑的童年，才是族长真正的目的吧。
金色的眸子微暗，分明是在阳光下，小孩的眼中却不见光彩。
大小姐，你可知道，轻衣也曾是有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