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封因古轻衣去了无人之地而迟到的通讯上，只有一句话：“父疾，速归。”
萧家后山。
疾行一路的古轻衣在此停下步伐。
淡白的薄雾气笼罩着山顶的人清晨，久久不散，轻风吹过，正是清爽宜人，好不惬意。
“砰，砰，砰…”
细小的，并不陌生的皮肉交响声让少女驻足，侧耳听去。
小小的树林之中，一道道有些渗人的闷响以及略微夹杂着痛苦声音的低低哼声，接连不断的传开。
漫步走去，远远的就看到萧炎双脚如树桩一般的插进泥土，脚趾紧扣地面，牙关紧咬，额头之上，冷汗横流，只穿了一件短裤的精悍身躯上，一道道青色淤痕，密布其上。
在萧炎身后，化为灵魂状态的药老，正盘坐在一块巨石之上，满脸肃然的望着那咬牙坚持的萧炎，手掌轻轻一挥。
随着药老手掌的挥动，空气略微波动，又是一道淡红色的斗气匹练猛的自药老掌中暴射而出，最后宛如鞭子一般，重重的砸在了萧炎肩膀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青色淤痕。
顿时，前一刻还咬牙隐忍的少年扑通一下摔在地上，一脸痛色。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懊恼的躺下，破罐子破摔的躺着，不肯动弹。
“起来！”
“不。老师，就休息一会儿。”
眉目清秀的少年插科打诨耍赖皮，却正是这年龄孩子应有的朝气蓬勃。再加之先前还算不错的表现，药老只是微微挑眉，温和的笑笑也就同意了。
见两人歇下，古轻衣略略思索，还是选择转身离去。却不料药老早已眼尖的看见她。
“女娃娃，看了那么久了，也不过来打个招呼？”
萧炎闻言猛的坐起。
便看到远处的少女，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一时竟是失了神。
待那人走得近了，才看清她那明眸善睐，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熟悉而陌生的脸，不是古轻衣又是谁？
“轻衣妹妹。你回来了？”
萧炎喊的有些犹豫。
也不知是不是女大十八变，又或许是因为他们实际上也不曾见过几次，萧炎一时有些认不出这个气质内敛而又疏冷清寂的少女。若不是她手上执着那把让他印象深刻的剑，怕还是叫不出名字来。
“萧炎表哥。”古轻衣微微颔首，随后对着药老执剑抱拳，朗声道：“药尘师兄。”
一个称呼吓得药老和萧炎表情呆滞。
好半响药老才颤巍巍的回神，扑到古轻衣面前，急切问道：“你...你是......”
“药览之徒，轻衣。”
古轻衣垂眸，遮去眼中的不解。
老师说过，药尘算是她师兄，但实则不亲。此番相助，也不过是她顺手而为，且想帮老师了却一桩遗憾罢。这位师兄这般激动，只怕也是另有机缘了。
果然，药尘面上闪过失望。但还是温和点头。
“原来是大长老的弟子。听小炎子说是你告诉他如何唤醒我，药尘在此谢过小师妹。师兄现在身家不丰，见面礼日后给你补上。”
古轻衣摸了摸颈上吊着的纳戒，和药老对视一眼，见他瞬间眸光明亮，想着这两人果真是有默契，反正见面礼已经收了，自己也该意思意思。
于是暗中取出三个玉盒，问道：“师兄可是收了萧炎为弟子？”
药老颔首。“正是。”
“师兄醒来多久了？”
“一月有余。”
一月？
古轻衣抬眸看向面色有些慌张的萧炎，明了。也不挑明，默默收回玉盒。只是意味深长的夸他：“萧炎表哥倒是勤修不缀，现下这是斗者五星？不，快六星了？”
萧炎点头，笑得灿烂而骄傲。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确是少了凌厉的傲，多了几分少年该有的稚气。想来，是萧战和药老共同□□的效果。
古轻衣细思，按说她给的药量的确有多，斗气的反复聚散也实则对身体极为有益。可是无论如何，在供养药尘的那一年半里，被吸收的斗气的量是不变的，他应该是修为未有存进才是。
区区一年半......
竟恐怖如斯。
可惜......
“师兄收了个好弟子。只是轻衣囊中羞涩，见面礼就不给了，想来萧炎表哥不会介意。”
药老仰头大笑，也甚是欢喜。
掩去眸中的嘲讽，古轻衣再次行礼。
“轻衣还有要事，就不叨扰萧炎表哥修炼。师兄，轻重缓急，下次再叙。”
说罢，提剑离去。
脚步渐急。
凌老老远就感应到古轻衣的气息，知她心中急切，也就没有刻意晾着她，在古轻衣尚未出后山时就现身在她面前。
“我父亲如何。”少女连招呼也不打，似乎急切万分，但偏偏声色并无起伏。
“已经无碍。六个月前的消息，为何现在才回？”
少女微微低头，澄澈的金眸中这才波澜微漾，纤长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晨曦之中看不清那般晦暗的神色。
指尖在剑柄摩挲着。
古轻衣心下暗叹。为何？她又怎会知道。
见状，凌老也不再追问。
“你可要回去见他？”
“不必。他无事便可。”古轻衣顿了顿，并不多说。却见到凌影莫名温和怜悯的眼神。皱了皱眉，拱手告别。
其实她真的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三年的历练足够让她去看到更多更广的世界，那些过去也不过是作古的伤痕。已然不疼。至于那人，古轻衣早已不记得他的样貌，何必徒增尴尬？
比起思念和忧伤，或许未能见到小医仙一面的遗憾更让她难受。
少女漫步离去，凌老在她身后犹豫许久，才悠悠出声：“你不去看看大小姐吗？”
“大小姐，她可是成年了？”
少女脚步一顿，轻声询问。
凌老沉默半响，“自然是成年了.....已有月余。”
“不必去。凌爷爷，你逾矩了。”古轻衣脚步轻盈，理所当然的回应。
回到一如既往的幽寂小院。
原以为三年未归，定然尘埃遍布，要好生收拾一番才能休息。却不想这院子里一切如常，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