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子看着杨一钊和薛悦各自归位,心头大石才终于放下。

    唉,这四个分舵每次见面都闹得天翻地覆,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真不知这权力之争,到底争个什么意思。

    她忽然想起李厘,心中更加郁结——眼看着这些老资格的人都缠斗的这般激烈艰难,换了李厘这样初出茅庐的新人,只怕更要豁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才能达成他的目的。只求皇天保佑,既然李厘大难不死,以后也要平平安安才好。

    酒过三巡,昀汐也酒意昏沉,命散了局。诸弟子俱谢过帮主款待,纷纷回帐歇息。

    昀汐吃了酒,行动也有些迟缓。小叶子身为随行近侍,帮主不适,她自然要伺候着,便扶着昀汐的左臂,搀着他一步步慢慢的向主帐移动。

    哪知走着走着,昀汐突然伸过右手来,就握住小叶子搀在他臂膀上的那只手。小叶子一愣,顿时心脏漏跳了半拍,又不敢松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作何自处,只能强作淡定,继续前进。

    昀汐却一笑:“不急着回去。我们去走走。”说着引着小叶子,就向行庄之外走去。小叶子想起神夜来透露的传言,心里不痛快,手上的力气就不那么稳,人也不由自主和昀汐保持了些许距离。但这样一来,扶着昀汐就变得更费劲了。她使劲儿撑着他的身子,累得手臂都酸痛不已。

    似乎察觉到小叶子的异样,昀汐一笑,但他握住她手的力度却比之前更紧了。

    他的大手掌整个儿包覆着她的手背,温度从他的掌心传到她的身上。她偷偷抬起眼来看了看他的手,他的手似乎从未干过重活,一点儿茧子也没有。虽然是练武之人,却又仿佛天生就跟兵器绝缘一般,手掌那么软,手指那么长,就像是贵族的手。

    昀汐忽然笑了一声,引得她不禁抬起头,却正好和他对视。

    月光下,他一身紫色长衣,丰神隽秀,闲逸出尘,温若昀光,柔如潮汐。

    若说杨一钊俊朗潇洒,却没有他出诗入画般的神韵。

    若说李厘气质清癯,也不及他神仙玉立般的风姿。

    他好像能和这皎洁月光融为一体,却又不失自身的光彩,和月光互相辉映。

    即使是路人匆匆从他身边经过,也会为他倾倒留意许久。

    如今这样的仙人握着她的手,还和她贴的这样近,她一个凡人,又怎么有能力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这样的人,是会发光的。让你不得不瞩目,不得不钦羡。

    她盯着他的样子很是专注,仿佛思维早已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俯首凝视她,微笑渐渐漫上他的眼角。他的眼角,已微微生了一丝细纹。但就算是这源于俗世的纹路,也不会影响他气质的万一,只会让他的美感变得更加真实。

    一路走来,转眼已到了湖边的一处幽境。花树重叠,花瓣渐落。月光透过枝蔓,曲曲折折的散在清凉的石板地上。放眼望去,湖光映着山色,波澜荡着月光。

    真美。小叶子有点看呆了:“这地方真好看。”

    昀汐低头看着她,猜到了她的心思,微笑:“你也是。”

    小叶子听他称赞自己,心中却并无甜蜜,只觉得紧张不止:“……帮主说笑了。”

    昀汐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笑道:“不是说,不叫帮主吗?”

    小叶子整个身子都紧绷绷的,就像是踩了雷一样,谨慎而缓慢的把手抽回,抄在背后,笑道:“不叫帮主,难道叫大哥吗?”

    昀汐只是温柔的笑着看着她,任她抽回手去。她背抄着双手,摸不清昀汐的路数,想展眉一笑缓解气氛,却又笑不出来,只好道:“你喝多了酒,该回去休息的。”

    昀汐似乎想说什么,却不自主的咳嗽了几声,这才笑道:“是喝了酒了。”他不再看小叶子,只是望向远方,心思似乎有些悠远,“好久不喝酒了。”

    小叶子见他不再注视自己,这才渐渐恢复了些许自然:“谁说的,前几个月英雄宴上,你不是也喝了酒吗?”

    昀汐淡淡笑道:“对,还让你碰上了。”

    小叶子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尬聊道:“你那次……喝的还挺多的。”

    昀汐一笑:“都吐出来了,不算喝过。”

    这个笑话虽不好笑,但至少也稍微缓解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小叶子耸肩一笑:“不能喝就不要喝嘛。喝了又吐,弄得自己多难受。”

    昀汐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光一暗,就连声音也变得黯然许多:“不是不能喝,是答应了别人,不能喝。”

    小叶子一愣:“别人?”

    昀汐嗯了一声,扶住一棵花树,望向黑暗之中的湖面。

    “那时,我刚当上帮主,帮中根基不稳,很多事都必须亲力亲为。那时我频繁穿梭于上凌烟和云中城之间,为天王帮不断搜罗能人异士,同时也为抗燕搜罗情报,奠定联盟。有一天,我因为某个机密任务,越过边境,去到燕金势力范围之中,寻找一封重要的书信。”

    “刚一过边境,我就见到一帮燕金人在临近边境的村子里作恶。他们抢了钱,又放了一把火,把村子里的房子都烧光了。村子里的男人,要么被拉去做苦力,要么就地被害。至于女人……要么被拖到暗处杀害,要么就被扯到马背上,被燕金人带回去做……”昀汐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只道,“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村就被燕金人洗劫一空,满地俱是尸首,真也可以说是血流成河。”

    小叶子听得边境惨事,心下黯然,道:“你没有去救他们么?如果……”她本想说,如果是杨一钊在场见到这一幕,肯定早冲上去见义勇为了。但她考虑到昀汐是帮主,杨一钊是下属,若她拿此事对比可能会有些不妥,想了想,就改口道,“如果是我,我一定冲上去,虽然我不会武功,可是能救一个算一个。”

    昀汐摇摇头:“我当时另有要事,不能抛头露面。等到燕金人都走了,我才上前查看。也许是缘分,在这断井残垣之后,居然藏着一个地窖。而我就是在这个地窖之中认识了阿婴。”

    “当时她为了躲避这些燕金人,藏在地窖里面,抱着腿瑟瑟发抖。乍一见到我,大气也不敢出。她的眼睛特别大,特别干净,就像这洞庭湖的湖水一样。见到她的第一面时,我就喜欢上她了。”

    小叶子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一人:“阿婴……哦,她就是那个奉灯使者荆婴吗?”

    昀汐脸上现出一丝诧异,随即笑了:“你怎么知道的?杨一钊和你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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