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建重重吐出一口气,手几次往上抬,都没抬起来。

    见状,明宸想过去扶他,但是他摆了摆手,“没事。”

    明建走了几步,扶住了一旁的树,然后整个人都靠到了树干上,就好像他自身没了支撑自己的力气。

    “挺好啊,我侄子挺优秀,那么早就交到女朋友了。”明建在笑,但是声音有些颤。

    他对不起他大哥啊。

    明宸出来时特意拿了烟,递给了明建一根,还拿了打火机。

    “不用,待会儿你婶子闻见味儿,又得说我。”明建对他道:“你也不许抽,对身体不好。”

    “嗯,我不抽。只是觉得您心情可能会不好,今天特意买的。”

    这里相对比较偏僻,但旁边就有垃圾桶,明宸把烟都扔了,“酒柜里我新放了几瓶酒,要一起去尝尝吗?”

    不怪人偏爱酒跟烟,很多时候,这两样东西确实能麻痹人的神经。

    明建这次没说话,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其实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挺难说清楚的,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用非要求个明白。”明建说到这儿,猛地拐了个弯儿,“就好比这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谁能说清楚呢?”

    他又指着明宸,“你现在跟你父母做DNA鉴定,谁又能说你不是他们孩子呢?”

    与其说明建是在说给明宸听,不如说他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道:“你现在在明家,就是明家的人。”

    明宸道:“嗯。”

    “今天这里我就当没来过,你在你婶婶他们面前也不要胡说八道,懂了吗?”明建道。

    侄子是他一路从小看到大的,所以从侄子再次醒来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很清楚那不是之前那个人了。

    “嗯,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住处,明宸回了房间。

    童筱筱在等他,见他回来,看了过来。

    “你说这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明宸问道。

    童筱筱皱了皱眉,他这是问的什么鬼问题?

    不等她问,他笑道:“这问题没有答案,我的问题也没有答案。叔叔说,大智若愚,人这辈子活得糊涂些,未必不快乐。”

    “……嗯。”

    明宸去洗完澡后,跟童筱筱躺在了一张床上。

    她还是不太习惯他的碰触,很多时候看着他的时候,就像是看个陌生人。实际上,他们确实也是陌生人。

    明宸并不觉得难过,甚至觉得欢喜。

    因为这证明曾经那个人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灯已经关了,童筱筱闭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不睡觉,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光很暗,你确定看得见?”

    “看过太多次,闭着眼睛我都知道你什么样子。”

    明宸目光注视着她,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可脑子里却能十分清晰地浮现出她的脸。她卷翘的有些发棕的睫毛,她下眼睑小小的黑痣,她微微上扬的眉……

    每个细节他都记得,已经深刻在骨子里。

    他说完这话后,童筱筱便不吭声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明宸轻笑出声,尾音上扬,“害羞了?”

    “没有。”童筱筱面对他道。

    明宸伸手,在她眉心点了点,“人家说谎都是不敢看人的眼睛,你越是撒谎,越是喜欢直视人的眼睛。”

    他太了解她了,恐怕比她自己都了解。

    童筱筱有些恼怒地拽下她的手,他便拉着她的手把她拽过来,在她唇角轻轻亲了一下。他搂着她,“睡吧。”

    “大夏天这么抱着,你不觉得热?”

    周身都是他的气息,童筱筱浑身细胞都绷着。

    “热?”明宸道:“那我把空调温度再调低一些?”

    “……不用。”童筱筱半晌憋出两个字。

    明宸笑出声,她恼羞成怒想推开他又推不开,调转身子,背对着他睡。

    “晚安。”他在她背后道。

    她背对着他不想理她,总觉得这人经历了一遭生死,好像连性子都变恶劣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闷闷回了一句,“晚安。”

    身后是他滚烫的胸膛,他的手落在她腰间,连掌心都带着灼热的问题。他是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可他没说,她也没提。

    至少暂时,她有些做不到。

    童筱筱以为她这样躺在明宸怀里,会因为别扭睡不着,可她没多久就睡不着了。

    倒是明宸躺在她身旁,看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和白皙的肌肤,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大概都是最悲催的男人了,有老婆跟没老婆一样,简直就是在守活寡。

    可是,他似乎又是最幸运的。

    他当初站在悬崖边上,被钟宴拽着掉下去的时候,是害怕的,也是开心的。

    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开心他喜欢的人不用经历这么一遭。

    后来掉落在树枝上,他仅剩的一条胳膊还要承担一部分钟宴跟轮椅的力量,整个人像是要被撕裂,痛苦到了极致。

    可他又忍不住心生欢喜,觉得自己可能还能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他就可以继续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钟宴当时半个身子悬在外面,哪怕到了这种生死地步,仍旧是笑着的。他一开始抓着轮椅,后来又松手放开了。

    “慕修臣,你觉得我们两个能活下去吗?”钟宴问道。

    他没理会钟宴,钟宴也不恼,又唏嘘道:“按照筱筱的性子,你活下去,她也大概率不会原谅你啊。”

    他知道钟宴说的是真的,却仍旧冷了脸。

    如果不是手铐连接着他们两个,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钟宴给踹下去。

    “你看这断壁多平整,你要不要在这里留下些什么。”

    钟宴用手指了指平整的断壁,“之前筱筱在童家禁闭室里,刻了那么多你的名字。也许你留下些什么,她看到以后比较感动,可能就跟你复合了?”

    钟宴说完,又笑道:“当然,也有可能我们最后死了,这就是你的遗书。”

    他没理会钟宴,忍着剧烈的疼痛,吃力地把钟宴整个拽到树枝上,咬破手指往断壁上写血字。

    他不想童筱筱挂念他,可是……

    他又怕她真得忘了他,就像他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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