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王德发的一生 >第六十九章 对峙暗流涌动
    所有人散去之后,王德发回家的路上,心里其实暗自窃喜,因为他知道,就这么在镇政府门口喊几句,根本没用,从今天镇书记的话中,也印证了他的猜测,镇上下这个文件,就根本不担心大家去闹,或者更准确的说,就是镇上不担心各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向上一级进行汇报。

    可他们恰恰就忽略了王德发的存在,这件事,王德发下定决心要讨个说法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父亲曾经被屠宰税逼的走投无路的事情。

    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王德发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中午回家的时候,破败的院子里围着四五个人,他父亲抱着头蹲在地上,一旁他母亲使劲的往起扶他父亲。他父亲大声嚎着:“我到哪给你们弄钱去啊!喂了一年的猪,杀了卖肉过年呢,你们一头猪十块钱的屠宰税,我哪交得起嘛!”

    王德发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嚎着,起初是干嚎,就是大声的喊,嚎着嚎着,眼眶湿了,嚎的越来越让人撕心裂肺。王德发永远忘不了那个场面,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从来没有哭过,再苦再难,都没有哭过,那是在他印象里的第一次。

    后来这件事情王德发了解清楚了。那一年的时候,政府出了一个屠宰税,主要针对的是屠宰场,只要宰杀大型牲畜,猪、羊十块钱,牛是十五,鸡和其他家禽不收屠宰税。可谁知道,到了镇上,到了队上,就变成了各家各户就得上屠宰税。

    这谁受得了,王德发上初中的那会,十块钱可比现在的十块钱金贵的多了,那会的十块钱,要是没有,还真要命呢。

    这政策一出,全镇上下,哀天怨地。是,没错,过年的猪杀了,肉都不会自家全吃,都会卖掉一些,留一些自己吃。卖掉了交十块钱的屠宰税,能交得起,不是所有人不交,谁能接受自己喂个猪还得上税呢?

    刚开始几年收屠宰税的时候,公家人还没摸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导致很多人家猪就一直养着,都养老了,就不宰,税也就没法收。后来收的时间的分两次,开春收一次,开春只要家里买了小猪娃准备当年猪的,不管宰没宰先手了再说,宰了以后就不收了。年末收一次,进猪圈一看,年初没收屠宰税,猪圈里有猪的,再收一次。

    这方法是真绝了,谁家都漏不了。有些人自作聪明,早早知道收屠宰税的工作队来了,就赶紧把猪藏起来,想糊弄过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是个牲口,能藏到哪去?藏起来了还能让牲口把嘴闭上啊?牲口才不听人话呢。工作队也大有人才,猪圈一看,粪便是新的,学着公猪和母猪的叫声,喊两句“哦-唠-唠!哦-唠-唠!”藏起来的猪一听这声音,就“哼唧哼唧”的叫了起来,瞧吧,该收的税,一家子都落不了。

    有些情况比较特殊和艰苦的,工作队还能网开一面,允许先宰了,卖成钱以后再交税。

    王德发父亲当时蹲在院子里,拿不出十块钱,情绪也激动的很,“养个猪都养不起了,这税高的,你们看我,也一把年纪了,我以后是不是也死不起了啊?死了给你们上税吗?”这气头上的话,让王德发记了半辈子了。后来工作组走了,同意王德发父亲把猪肉卖了以后再交屠宰税。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王德发的父亲,埋在土里也有快七年的时间了,看看这特产税吧,跟几十年前有什么区别?王德发自打从牢里出来以后,其实在心里一直要求自己,要本分、要本分,千万不能再惹是生非,他是长了记性的,能和公家少打交道,就少打,投机取巧的事,只要能来钱,王德发能搞就搞,但违法乱纪的事,王德发告诫自己绝不能做,事实上这几年他也是这么做的。

    可这次特产税的事情,的确是让他没法忍受。他干了那么多年会计,国家的哪个税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刀切像这次这样收的啊?没有,上税,也得看实际的收入啊,现在啥年代了,交个税就跟个硬分任务的一样,人又都不傻。

    王德发回到家,女人带着一家子已经开始吃饭了,看着王德发回来,女人赶紧放下快起就给端饭去了。要是换做以前,除了王德发老娘,谁都不可能在王德发没来的时候动筷子吃饭,除非王德发提前安顿了。

    “你闹事闹的啥情况?”女人把饭端过来以后,问王德发。

    “什么闹事?那不是闹事,是请愿!你跟那个哈怂书记一个货色!”王德发气得大骂道。

    “我跟书记一个货色,你太看得起我了。咋了?吃了闭门羹了吗?”女人调侃地问。

    “没结果,镇上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这税是要收定了。”

    “收就收吧,你再别带头瞎闹了,别人能交的起,咱就能交得起,大家都交不起的时候,肯定就会有人管的。”女人说。

    “吃饭!再不讨论了,我好好寻思一下再怎么解决,先放一放吧。”王德发这一早上,严重用脑过度,加上又饿,吃了午饭,就躺炕上眯着去了。

    王德发今天带着大家去镇上请愿的事,镇长面对请愿人群的时候,表现的强硬、坚定,转身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路过负责上访问题的办公室,推门进去,一声大吼:“小李,你到我办公室来!”

    这小李正是戴眼镜的那个人,叫李国强,请愿队伍聚集在政府门口的时候,他和王德发沟通过。

    镇长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气的吹胡子瞪眼。李国强紧跟着就进了办公室。

    “说说,你都记了些啥?”镇长见李国强拿着刚才记录的小本子,就问他。

    “杨镇长,我就记了三条!”

    “哪三条,给我说啊!三条还少吗?”

    “那我把刚才的情况给你说说。”

    “赶紧地说!”

    “这次请愿,也就是上访的,我统计了一下,各个队的都有。主要集中在三个问题上。一是,这个特产税太高了;二是,大家觉得这个税的计算方法不对,主要集中在,如果遭了灾了,这税还上不上;三是,这税啥时候交,是每年苹果卖了,变成钱了再交,还是啥时候。”

    “就这些问题?”镇长看着李国强。

    “就这些问题。”

    “再没有了吗?”镇长反问。

    “没有了!”李国强知道镇长这一反问,肯定是有事情呢。

    “你看你装草的脑子,这三个是问题吗?你做上访工作也好几年了,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工作上的敏感性!这些人散了时候,说了些啥?”

    “说还要到县上请愿去呢!”李国强低着头说。

    “这才是重点!这才是重点,你知道吗?我问你,我们的上税方法和县上发下来的一样不一样?”镇长站起来指着李国强大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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