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风起鹿阳 >第一百九十七章 父王
    “刚刚说到哪儿了?”千懿忽想起,说着说着就偏了。

    “说到神君会把东澜海给我。”容渊笑:“接着说。”

    “我只是凭着感觉罢了,说得不对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和容靖争了这么久,再要往前走,也不见得会更容易。”千懿道。

    “要花些时间去看看那些黑暗的东西,去看清楚,人之地狱大部分时候都在于人本身。”容渊倒不以为意:“看清之后,便会发现实则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阴暗而不可救。”

    千懿笑:“我想神君其实是认可你的,只不过你们的方向刚好相悖,他明白一个对于枫宴城的好神君应该是什么样子。”千懿走到容渊面前:“枫宴城多年来忌惮夏漠,不过是因为梵苓,除过容越,她没有子嗣,还是稳坐皇后之位。可是现在神君不能拒绝联姻,除非他找到更好的帮手,但最有可能的夏漠王子没有娶容嫣公主,这根线就算是断了。神君当时灭鹿麟取得枫宴城时,一朝借力,后面就要还回来,还回来的方式就是陪着夏漠玩,受着梵苓的制约,这是现在的大局,枫宴城并不处于有利地位,在你加入这战局之前。也只有你能改变这一切。”

    “继续。”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她,气氛原本是平的,又波动起来:“你说得对。”

    ”没啦。”她笑笑。

    他平静地看着她。

    “我知道了。”

    林千懿总是能不动声色地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怎么玩儿啊?”千懿突然问,她目光游移在容渊的碧落天刃上。

    她将碧落天刃从他手里拿过来,握着沉甸甸的剑柄,指向暮樱殿尽头那棵樱树,他起身,从身后握住她的手,才将剑身稳住。

    “这样。”顺着他的气息,剑刃朝前,顺着他的方向挥动剑刃,碧落天刃沉在手中犹如重水,只觉得指尖一阵温热,灵力相通,千懿的视线变得无比清晰。

    微微的破空声,她刺了出去,沉而利落,带着灵力脱手而去之感,仿佛人与剑是为一体。

    “神君在成为他想要的天神之前,同样也受制于人,现在唯一能够真正帮助他的人,就是你。当年东澜海的事情是他之耻,所以他不可能主动将统领权交给你,但他心里必然是希望你实实在在地制衡容越和梵苓,所以更别担心他会拒绝,容靖的事情,他念你的英勇智谋,所以只要你提出来他必然会同意,因为他现在只有你了,而且你提出的时候,神君即使觉得突兀,也还是会感到欣慰,这些温情,是他几千年来都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千懿回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什么都拥有过的人,若是想起自己从不曾拥有过真爱,不知道会不会觉得痛苦。”

    她松开手,将碧落天刃还回他手中。

    “其实我很好奇,人与人终究不同,像神君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是不是还有寻常人的情。”

    “从前我也在意,可如今有与没有,都不重要了。”须臾无声,容渊挥了挥手将碧落天刃隐没在身边,闪动的光线如波浪一般让空气冷了几度:“到底是你,枫宴神宫里里外外,能说出这些话的人,也只有你和我母妃。”

    千懿喝了口茶,喉咙渴得要命,半个身子倚在窗台上。

    “但不能用你的想法,去看另一种人。”他说得笃定:“神君不会像你这么想。”

    “我只能想到这儿。”她手指在茶杯边缘上摩挲着,将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神君身后,只你一人。”

    “对了,这些日子我可能没法每天来看你。”容渊与千懿相对而立。

    她应着,本来就是不会介意的事情。?6?5“在那次洪水里破碎的圣曦灵石,已经修复好了。”容渊说:“就是你那日见到的,河神白露。”

    “真的?这么快。”千懿有些吃惊:“白露不是只会鉴毒术么。”

    “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容渊道:“白露是只会鉴毒,圣曦灵石本就是水灵凝聚而成,白露带着人将散落在各处的灵石尽数收了回来。”

    “你知道吗,河神并不是小孩子,只是日常为了清净才装成那样的。”千懿想起那日在学宫里面看到河神的样子。

    “当然知道。”容渊道:“他还说日后枫宴河中若是再有事情,去找他便是。”

    千懿朝着窗外望去,淡淡地说了句。

    “真好。”

    少顷。

    “我会让夜渝明白,他做错了什么,但这也没有什么用,神君永远是我的父亲。”容渊道:“只要神君一日如此,枫宴城就不会太平。”?6?5千懿道:“你只是想,看看神君会不会放弃,会不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她这么说着,但就从容渊方才的表情里,她看得出来,他还是将神君当做是自己的父亲,并且为此在失落着,将心比心,若是她自己恐怕也会这样。

    可想到狄世炀是灭了整个鹿麟的人,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从没有将孩子当做真正的家人,毕生的心愿也不过是称霸开元大陆。”容渊垂眼:“但从世迦破鹿阳的那日,我觉得已经够了,但时至今日他还是不肯回头,日后就更不会。”他偏过头望向窗外,千懿听到那隐着的叹息,在他心里。

    “怎么。”

    他转过来笑着摸了摸千懿的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脆弱和失落,往日里的杀伐决断与挥斥方遒,从来都将心底的忧遮蔽得严严实实,何况他从不自寻烦恼,对于当下无法解决的事是不会多想的,光是近日里来枫宴城之内,已经足够他忙的,可若是换着想想,容渊或许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来自一个父亲的爱。

    “我们面对的不仅是梵苓,其实是神君。”他说。?6?5“我没有父母,也知道一个孩子要自己在这世界上长成,是太不容易的事情。有朝一日天下大定,如果我们能帮助更多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千懿顺手一撑,便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草长莺飞,春日浑然不觉至,却没有人真有如此心情去赏景。

    “对了,这是可以自由出入华渊殿的令牌,有了这个令牌,门口和殿内的玄衣都不会阻拦你。”容渊将一枚黑曜石令牌交到千懿手上:“随时可以来华渊殿,我在或不在,你都能来,不用再从后门,也不用避开谁。”

    千懿接过令牌,光洁的黑曜石,荒原冰一般的凉意。

    “别弄丢了。“你何时见我丢过东西。”千懿将令牌翻过去看着,上面用龙语写着“林千懿”三个字:“这是你写的?”

    ?6?5“嗯。”容渊道:“这块令牌出入神宫都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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