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暄的手被谢隋珠抓得生痛,却一下子忘了挣脱开来。

    他被谢隋珠语气中的凝重震住了,那仿佛是带着无数希望和叮嘱的语气,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些话语,没有让他感觉到沉沉重压,而是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力量,足以支撑起这些话语的力量。

    “姐姐,我……”谢暄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对方殷殷的眼神,却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

    言语在此刻是十分苍白无力的,他根本无需说什么保证,也不用说什么承诺,只要他顺着姐姐的话去做就可以了。

    守本心?

    在见到禹安先生的时候,他要守住本心。可是,姐姐所说的整个本心是什么?

    谢隋珠强压下那种几乎逼疯人的头痛,微喘着气说道:“暄儿,你的本心……就是你想拜入禹安先生门下的原因,就是你成为禹安先生弟子的时候,会做什么。”

    如果是过去,谢隋珠还觉得,以暄儿这么小的年纪去拜入禹安先生门下,是痴人说梦的事,但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

    若是暄儿没有经历过这一切,她或许还不会让暄儿去做这样的尝试。

    暄儿他才六岁,却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脸上还有那么重的伤,脸已经全毁了,但这正正就是暄儿最为独特的地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在苦心志、劳筋骨上,暄儿已经比同龄的孩子经受得太多了,锤炼得也够多了。

    “就算姐姐没有陪在你身边,你也要全力以赴,去做你内心想做的事情。”

    谢隋珠喉咙仿佛着火,却还是坚持着说完。

    就这么说了一小会话,她已感觉更为不适,似有什么在挤压着脸颊一样。

    不消说,是那些红疹越发涨大了,她也开始感觉到痒意了。

    见到谢暄还愣愣的,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头顶,说道:“暄儿,去吧,有韩震他们陪着你,姐姐很放心。姐姐等你的好消息。”

    既然虞公上门来了,那么暄儿肯定能进太通书院,只不过能不能拜入禹安先生门下,那就要看暄儿的造化了。

    遗憾的是,她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不能陪着暄儿前去了。

    在她的殷切目光下,谢暄终于点了点头:“姐姐……那,那我去太通书院了。我已经让韩霹去请大夫了,你在家好好休养。”

    姐姐是他的支柱和底气,有姐姐在的话,他就不怕太通书院的一切,在此之前,他想着就算父亲禁止姐姐出府,他也一定要与姐姐同行。

    但现在姐姐这个样子,他只想让她好好休息,怎么舍得再让她奔波劳碌?姐姐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当谢暄挺直的背影离远之后,谢隋珠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无力靠在床头,胸口剧烈起伏着,能看出内心的动荡。

    她合眼良久,心中的怒火才渐渐平息,待睁开眼时,狐狸眼中已经凝霜结冰。

    “秋霁……”她声音冷淡至极,这样吩咐道:“你去将我近日所用所吃所碰触过的东西,全部都检查一遍。”

    她之所以会这样,定然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接触到天竺葵,应当不是天竺葵的花,而是被收集起来的花粉。

    她已经知道天竺葵的威力,在日常生活中已经足够小心,但凡所用所吃所接触,都是审慎再三。

    但没有想到,还是中了招!

    来到杭州府之后,她就只外出过一次,其余的时间不是在玉句院就是在蕙风院……

    不对,还有在正院!

    究竟她是在哪里中的招?这背后的人是怎样做到的?为何偏偏是今天才发作出来?而且还这样严重?

    秋霁自然是领命而去了,春和则端来了一盆温水,动作轻柔地为谢隋珠清洗着脸,看到那些红疹子,越发触目惊心。

    “姑娘,府医很快就来了,您……您忍着点。”

    谢隋珠难受地皱着眉,点了点头。

    这种长红疹的经历,前世伴着她直到死去,她原以为自己很熟悉也很适应的了,但此刻身体的难受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仔细想来,现在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情况,身体当然不适应。而且,背后的人为了对付她,所用的天竺葵花粉应该很多。

    有了前世的经验打底,她很清楚自己脸上的红疹是怎么回事。

    这些红疹,不会夺她性命,只会让她这张脸无法见人而已。

    更重要的是,只要远离天竺葵,这些红疹就会消失,她的脸也会恢复如初。

    换句话来说,她的脸能不能现于人前,这是可控的,这取决于背后那个人的想法。

    她有一种被人玩弄于掌间的感觉,似木偶一样,随别人的心意而动。

    前世,她因此而被困于后宅,从来没有现于人前,怕是京兆其他人都不会知道她的样子。

    真是奇怪,这背后的人为何会这样针对她的脸呢?

    可惜,她身死之时,只知道是因为天竺葵,却不知道对她用天竺葵的人是谁。

    不过,前世能从杭州府到京兆再到张家,从而持续对她使用天竺葵的人,肯定出自谢家或刺史府中。

    春和拧干帕子,边说道:“姑娘,你之前说院中不能留鲜花,就是这个原因吗?偏偏是今天,没有姑娘在身边,暄少爷肯定很怕。”

    她既担心眼前的谢隋珠,又担心前去太通书院的谢暄,只能杂七杂八说着话,来缓解内心的担忧紧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隋珠猛然看向春和,一把抓住春和:“你说什么?”

    春和被吓一跳,手中的帕子差点掉落下来,疑惑不解:“姑娘,什么?”

    她说了什么?她说了好多,姑娘问的是什么?

    谢隋珠松开了春和的手,紧抿着嘴唇,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春和说,偏偏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今天,她原本要陪着暄儿前去太通书院,原本会见到很多人的。

    前世永困于后宅的经历再一次浮了出来,她的眼中有着克制不住的戾气。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之所以会这么严重,就是有人要阻止她出府,阻止她去见那么多人!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父亲禁止他出府的决定……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