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胡善祥 >第 76 章 缘分
    分手六十三天,若说一点不想朱瞻基,那准是假的。

    胡善祥连日期都记得那么清楚!一天不差。

    她本以为回老家照顾“病重”的父亲,等她重返紫禁城时,朱瞻基已经妻妾成群,都当爹了,两人自然就断得一干二净,过往种种美好,都是尘封的记忆,就像水似的,抽刀断水水更流,但是如果水结成冰,一刀就能斩断了,毫不拖泥带水。

    多年后若有人问起,一句“爱过”,释然一笑,足矣。

    但是她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还是以秀女的身份,原本凝固的冰块融化成水,流的到处都是,所到之处,犹如烈火之后的草场,春风吹又生。

    朱瞻基说的对,她只想逃避,自我淘汰。

    胡善祥甩开他的手,“即使有缘,也是孽缘,我根本不适合当你的妻子,我这个性格,若当皇家儿媳,必定搅合得天翻地覆,即使你能忍我,别人可容不了我。何况,我的条件在这些秀女中并不出挑,当你妻子的希望微乎其微,顶多就是个侍妾。我怎么可能给人当妾?将来生儿育女都不能叫我一声娘,我也是有自尊的。”

    朱瞻基的手就像狗皮膏药似的,无论她如何甩,都紧紧贴在她的衣袖,“你只要点头,我必定会想法子让你中选太孙妃。我从来没有向皇爷爷求过什么,只这一回,皇爷爷必定答应。”

    失而复得,朱瞻基这次不会放手了。

    胡善祥着急,她无法挣脱,干脆俯身过去,朝着抓着她衣袖的手用力一咬。

    朱瞻基手腕受痛,不得已放开了,胡善祥乘机逃脱,一溜烟似的跑了。

    朱瞻基看着自己的手腕,整整齐齐的两排牙印,没咬出血,只是破了一点油皮。

    朱瞻基怔怔的看着牙印,然后将嘴唇贴了上去……

    四舍五入算是亲吻,今天这手是甭想洗了。

    这就是爱情吧,涩中带苦,痛中藏着快乐,让人欲罢不能,牵肠挂肚。

    一只雀儿在紫禁城上方盘旋着,看到穿着杏子红的少女在道上狂奔,紫禁城一道道宫墙、一座座宫殿、一条条御道,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胡善祥看似挣脱了,其实依然在蜘蛛网的范围之中,也必须沿着蜘蛛网的脉络前行,她以为自己操控这命运,其实在踏入紫禁城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由一个叫做皇权的东西牢牢掌控着,就像孙悟空,本事再高,翻再多的筋斗云,她也依然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此时如来佛,不,是永乐帝正在听马云送来的最新“情报”,字面意义上的情报,和大孙子的感情有关。

    “什么?她咬了朕的宝贝大孙子?”永乐帝都替朱瞻基手疼,“她是属狗的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瞻基盯着胡善祥,永乐帝的眼线一直盯着朱瞻基。

    马云说道:“她属马。皇上,胡善祥的脾气的确火爆,现在就敢咬皇太孙,将来怕是河东狮吼。”

    永乐帝摸着蓄了两年的胡须,“男子汉大丈夫,咬一下就咬一下。看来那些传闻是真的,皇太孙的确中意她,被咬了还闷声不吭。这女人还是刚强一点比较好,当年仁孝皇后还差点杀了朕。”

    什么?马云赶紧低头,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永乐帝想起往事,不能自已,又到长陵地宫看亡妻仁孝徐皇后去了。

    马云揣摩着永乐帝的意思,看来还是要力保胡善祥过关啊,哎呀,这个小祖宗咬了皇太孙,看来真的无心选中,一心求淘汰,怕是又要作妖。

    胡善祥前脚回到储秀宫,后脚马尚宫就命人抬了木床过来,她独自睡个大床,晚上梦到朱瞻基追她,她拼了命的跑,次日醒来,薄被枕头都落到地上了,她还从床头不知怎么睡到了床尾,天翻地覆。

    看得老嬷嬷连连摇头,这睡相,将来侍寝,谁扛得住哟?不淘汰她淘汰谁?可惜了,长的挺好看。

    到了月底考礼仪,每个人走路行礼说话,自报家门,要求礼仪娴熟,口齿清楚。胡善祥牢记马尚宫的叮嘱,不能丢她的脸,顺利过关,还拿到了甲等。

    考勤稀烂的学渣一下子成了学霸,令不知真相的秀女们大吃一惊。

    胡善祥表面微笑,内心苦笑,对于一个山东人而言,这是她唯一不想得甲等的考试。

    礼仪考核之后,淘汰了五十个秀女,又综合这个月监视秀女们日常行为、品德等等嬷嬷们的反馈,又淘汰了近一百来个,还剩下一百六十八个秀女。

    胡善祥除了礼仪是甲等,其余都惨不忍睹,尤其是可怕的睡相,枕边人怕是有性命之忧。

    这种肯定会被淘汰。

    储秀宫,熬了一个月,胡善祥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到了。

    她破天荒没有睡懒觉,早早起床,把被褥抱到烈日下翻晒,拿着撑窗户的插杆啪啪拍打着床褥,把里面的棉花拍的蓬松柔软。

    细微的尘土在阳光中快乐的舞蹈,空气中弥漫着自由的味道。

    她还将凉席清洗干净,晾在树荫下吹干,累出一身汗,回房喝着解暑的绿豆汤,对屋里的老嬷嬷说道:“多谢嬷嬷这个一月的照顾,这床铺就给您了,被褥凉席我都拆洗的干干净净,您一把年纪,晚上睡得舒坦些。”

    老嬷嬷又是感动,又是遗憾,“你这个姑娘什么都好,可惜不适合在富贵里打滚。老婆子干的是这份差事,不能说谎,你出去之后,莫要怪老太婆。”

    胡善祥说道:“我怎么会怪您?我谢您还来不及呢。我想开了,没这个富贵命,早走早死心。睡相不好这个毛病实在改不了,难道将来睡觉的时候把自己捆起来啊。”

    虽说铁了心要淘汰,面子上还是要表现出遗憾的,毕竟是皇家选秀,区区一个民女,怎么能公然嫌弃皇家呢?

    胡善祥毫无悬念的会被淘汰,已经“坦然”接受了结果,连“后事”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唱名之后马车来接人。

    同屋的三个秀女在等待结果,其中两个秀女受不住压力,一个出去散心,另一个已经开始抹泪了,唯有孙秀女淡定自若,坐在炕上做鞋,她长的极美,就像画上飞出来的仙女,气质娴静,性格随和,礼仪考试也是甲等,老嬷嬷最喜欢、也最看好她。

    哭泣的秀女止住了眼泪,为了强行转移注意,就凑到孙秀女身边看她做鞋子,她用手指比了比鞋的大小,“比你脚大一些,给谁做的?”

    孙秀女笑了笑,“一个长辈。”

    小哭包秀女又问:“都这个时候了,你不紧张啊,还能拿得动针,一针针的密密缝,一针都不差。”

    老嬷嬷说道:“何秀女,你的条件不上不下,当然会焦虑。孙秀女可不一样了,老婆子见识多广,孙秀女这样的妙人也是罕见的。”

    人比人,气死人,何秀女看着玉雕美人般的孙秀女,顿时自惭形秽,下了炕,挨着喝绿豆汤的胡善祥坐着,“我心里七上八下,难受的很。我现在第二羡慕的就是胡秀女你,索性不成,一心卷铺盖准备走人,不用如此悬心。”

    胡善祥给何秀女倒了碗绿豆汤,按照其口味多加了糖,“莫急莫慌,干了这碗绿豆汤,甭管是走是留,我们同屋一个月,也是有缘。”

    孙秀女闻言,放下针线下炕,倒了两碗绿豆汤,一碗给自己,一碗给老嬷嬷,四个人碰了一碗,齐声道:“选秀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值房里,女史提笔,要将胡善祥的名字写入淘汰花名册。

    “且慢。”又是马云,他将记录胡善祥“劣迹斑斑”的小本本没收了,递给女史另一个版本的胡善祥,睡相差删的一干二净,考勤一栏依然是稀烂,但是加了一条备注,上面写着:

    “此女因水土不服,身体不适,为不打扰其他秀女训练进度,频频请假休养,但只要稍有恢复,就去上课,可谓是身病志坚,最后考试得了甲等,可见其天资聪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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