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于此,水兰霜反倒镇定下来。

    她再安慰嫂子两句便抽身离开,暗暗叮嘱吴妈尽快将裴文临找来。

    然后还要吴妈注意看着秋茗落,别让她做傻事,或是偷偷离开水府。

    吴妈答应着,转身飞快办事去了。

    水兰霜回到房里,翠烟好一顿给她换衣梳洗,这个世界终于安静片刻,就见天边朦胧亮起曙色。

    天都快亮了。

    翠烟知道二小姐伤心,也不敢深劝惹她难过,便道:“小姐,好歹和两口水睡一会儿吧!”

    水兰霜手肘支在炕桌上,用手指抵住额头轻轻揉搓着。

    闭眼黯然道:“不能歇,明若现在生不如死,我没有歇的时间。”

    “那……二小姐准备怎么办呢?”

    水兰霜没有回答,闭眸垂头默思许久,几乎将前世的这段时间线全部细细捋顺一遍。

    她必须找出幕后真凶的蛛丝马迹,才能救出叶明若。

    忽然,她想到前世这个世间,曾发生淮丘兵乱,叛军广厉容煽动淮丘的悍匪发动兵乱,目标就是叛变夺位。

    但广厉容极其聪明,他没有直说叛变,而是美其名曰诛杀奸臣燕明知。

    当时镇压叛乱悍匪的就是燕明知,而且在燕明知得胜不久后,他就旧疾发作,没多长时间便不治身亡了。

    威震天下的千岁侯暴毙离世,在当时也算一件惊天大事,闹得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那时候水兰霜还不是太了解燕明知的沉疾隐病,但这一世她才明白过来,当年定是皇上忌惮燕明知功高震主,暗中用毒丸害死了他。

    想到这里,水兰霜忽然想到一个能救叶家的办法。

    她立刻让翠烟给她端来一些糕点,胡乱吃了两口就开始穿衣裳,打算去千岁厂。

    直接面对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千岁爷。

    可水兰霜还没出门,忽又见吴妈来说裴大人来了。

    水兰霜忙请裴文临进房来细谈。

    片刻后,裴文临还要有罗廷年一同扮作家丁模样来到水兰霜的闺房。

    水兰霜先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再把叶明若给她的印章呈给裴大人看。

    然后问:“裴大人这段时间可查到什么。”

    裴文临细细看过宣纸上的印章后,说道:“下官查到徐丙隆在原籍老家悄悄圈了百十亩良田,那些田本都是官地,没有皇令绝不能圈给臣子,所以徐丙隆定有蹊跷。”

    水兰霜皱眉:“可徐丙隆应该没有那么大胆子霸占官地,皇上为何赐他良田?”

    “皇上若没有下令,那就是官地原本所属的主人下了令,二小姐你可知那片官地是在谁的管辖之内?”

    水兰霜立刻问:“谁?”

    罗廷年浅笑:“北镇王!”

    水兰霜大吃一惊:“是他?居然是北镇王?”

    她忽然想到常云霍来提亲纳妾的要挟就是说他能救出水正然,而燕明知也说过,常云霍并非官府中人,他无权干涉审案。

    现在北镇王居然和徐丙隆有关系?

    这未免太过去巧合了吧?

    水兰霜忙道:“常云霍宴请燕明知几个人说是商议军需案,那就说明他们三家勾结了呀?”

    裴文临点头:“二小姐上次找人告诉我桐祥楼里的事情,下官就有所怀疑,现在似乎可以确定北镇王和徐丙隆在军需案里做了手脚。”

    水兰霜咬牙:“应该不止他们两个,我看燕明知也脱不掉干系。”

    裴文临摇头道:“不过迄今为止,还未找到千岁爷和军需案有直接关联。”

    罗廷年也说:“不错,下官这些天在宫里给皇上候诊,听得情况千岁爷只是奉命抓人,查案的事情都是由大理寺承办。”

    水兰霜冷笑:“他那么阴险狠毒,岂会在明面做文章,我就是要扒下他这层虚伪的皮,让天下人都看看他千岁侯的真面目。”

    三人严密商议一番,裴文临和罗廷年也不敢在水府久待,不长时间就匆匆告辞,继续各自追查。

    天色大亮后。

    水兰霜已经跪在千岁厂的大门前。

    尽管裴文临和罗廷年都劝她不要轻举妄动,但水兰霜已经被怨恨掩没了理智。

    她笃定一定是燕明知暗害的叶家和哥哥。

    燕明知忙了一晚上也刚刚回到千岁营不久。

    热茶还没喝上一口就听传令兵来禀告:“启禀千岁爷,水二小姐正在营门前下跪求见千岁爷。”

    旁边正给燕明知卸刀的博安抬眼偷瞧千岁爷脸色。

    但见燕明知卸掉兵器和官服穿戴,转身吩咐丫鬟:“更衣,本君要沐浴。”

    “是。”

    丫鬟应声去准备洗澡热水。

    传令兵没得到回应也不敢再问,偷眼给博安使眼色让他帮着问。

    博安清了清嗓子,谄笑问道:“爷,那水二……”

    还没说完,燕明知转头冷冷瞪住他:“你是不是耳朵聋了?本君说要沐浴!”

    “是,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博安一叠声回答,同时给传令兵使眼色让他快点走,走晚了就有可能脑袋搬家。

    传令兵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跑出大门外。

    对水兰霜道:“水二小姐,我真的好心劝你快走吧,千岁爷心情很不好,你再惹他就招杀身之祸了。”

    水兰霜跪在地上恍若未闻,黯然道:“我不走,我就跪在这里,跪到他见我为止。”

    传令兵没有办法,叹着气走开了。

    燕明知的寝殿里,两个丫鬟服侍他沐浴。

    木桶里盛满热水,雾气蒸腾,燕明知坐在里面闭目养神,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思根本静不下来。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来的都是昨夜一幕一幕。

    凄苦无助的叶明若,恨深仇重的水兰霜。

    还有为国事披心沥血大半生,却要因儿子被贬而忧心如焚的水尚书。

    他不想的,燕明知本意绝对不想伤害这些忠臣良将。

    可他不能不做,不能不动手。

    他是千岁侯,皇上的命令就是他职责所在。

    博安看到千岁爷似乎平静了一些,便悄悄挥手遣走丫鬟们,独自留下给千岁爷添热水。

    一边缓缓说道:“千岁爷,军需案总算告一段落,爷也终于能休息一阵了。”

    燕明知仍合闭双眼,不动,也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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