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学宫!

    净尘上人微微愣住。他对大道学宫有所耳闻,但称不上了解,更不知当年黑蛟作乱同大道学宫有什么干系。

    他正要如实回答,忽然想到沈长轩之所以会如此问自己,说明这位隐世高人已经拿到关键证据,只是向自己寻求别的作证罢了。

    一定是这样!

    一想到此,净尘上人面容变得肃然,说道:

    “当年事情背后的隐秘,嘿嘿,这就不是老衲能了解的。不过大道学宫行事鬼鬼祟祟,说不得正是他们在背后捣鬼!”

    他没把话说死,免得后面出现反转,有损自己高僧气度。

    沈长轩闻言微微张大眼。

    连净尘上人也怀疑大道学宫!看来二者间果然有关联。

    他微不可见地眯了下眼,说道:

    “多谢上人为我解惑!”

    他又与净尘上人谈论一阵,说了些琐碎的事,便告辞离去。

    净尘上人送他到寺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拍了下大腿。

    “方丈上人为何如此?”他身边的僧人明远不明所以。

    净尘上人道:

    “大道学宫真是可恶,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明远愣愣问道:

    “方丈上人何出此言?”

    净尘上人冷冷道:

    “沈上仙看出端倪的问题,多半八九不离十!当年那场祸事定然是大道学宫惹出来的!”

    明远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听说大道学宫是个遍布全国的组织,沈上仙竟然在和这种组织交锋,不愧是高人。”

    净尘上人听到他这番话,不由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伸手拍了下明远的后脑勺:

    “瓜娃子,大道学宫在沈上仙这种高人眼里算个屁!”

    ……

    沈长轩顺着官道往西江县城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味今日和净尘上人交谈的一番话,心里多个念头交杂。

    当年蛟龙作乱之事,多半和大道学宫有关。

    大道学宫究竟在谋划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走着走着,在即将抵达嘉月江渡口时,目光向道旁瞥了眼,身形瞬间僵住。

    官道边上出现一个茶棚,茶棚中有一中年儒生,一边品茶,一边看书。

    他右手茶壶旁,放着一盏造型古朴的煤油灯,灯座上印着一朵海棠花。

    此时此刻,这儒生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朝沈长轩和煦一笑,朗声道:

    “这位大先生好生面善!”

    沈长轩自始至终目光都落在那煤油灯上,他仔细辨别,认出此灯和自己留在地下水道的那盏太初明灯有细微的差别,才稍稍放下心,然后款步走到茶棚中,直面这夫子,假装镇定自若地笑道:

    “先生也好面善,不知有指教?”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时,已看清对方长着一张国字脸,长眉细目,看似温和,实则目中透出锐利的光芒,给人极大的压力。

    沈长轩心中暗惊,再定睛,便瞧见对方身体同样散发出些许出尘气息,便绝非寻常人。

    “指教算不上。我叫饶思远,也是西江县人士,只是常年在江州城做事,这几天才回来。今日遇见大先生,便想请先生到我这茶棚中吃茶。”那人浅笑一声,将手中书卷合上,然后对沈长轩做了“请”的动作,示意沈长轩坐下,同时为他斟满一杯茶。

    沈长轩注意到这自称饶思远的男子手上那本书封面写着的“道理”两个字,略作思量,便坐在茶桌前,手里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杯,口上说道:

    “我此行没有带几个钱,先生这杯茶,不敢喝啊。”

    心中更暗暗冷笑,此人如此气度,怎会在江边卖茶?既然才从江州回来,只怕是大道学宫江州学社的人,就不知是什么级别的夫子。

    他想到这里,心里更添几分警惕,此人千里迢迢而来,多半是专程来针对自己的。

    只是不知道是为太初明灯而来,还是和他手中那瓷瓶有关。

    不过,沈长轩今日已掌握无畏真火,心中有一分底气,并不怎么惧怕。

    “我请客。”饶思远笑道,

    “先生莫要客气。对了,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沈长轩道:

    “沈长轩,本地人士。”

    饶思远道:

    “原来是沈先生,久仰久仰。”

    沈长轩道:

    “饶先生之名,我却从未听说过,不敢久仰。”

    饶思远不以为意,仍眼含笑容。

    沈长轩便继续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敢问饶先生亲自在此等候沈某,是有何事?”

    饶思远闻言不免微微扬眉,打量沈长轩一眼,只觉他一身出尘之气滚滚而来,暗暗咋舌之余再想对方话中之意,猜测他已将自己底细摸得一清二楚,难免对他另眼相看:

    “早听说沈先生不凡,今日得见,果然名副其实。”

    沈长轩不敢饮茶,将茶杯放在一边,然后轻轻敲了下桌板,不置可否。

    饶思远轻轻一笑,拿起手中之书,道:

    “世间一切种种,归根到底,便在于‘道理’二字。这里我想请教沈先生对此有什么理解。”

    沈长轩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寻思自己不知对方底细,不知对方目的,得先声夺人,镇住对方,于是嘴角向上翘起,朗声道:

    “世间道理万千,天有天的道理,地有地的道理,绝地天通之前有绝地天通前的道理,绝地天通后改天换日又有改天换日的道理。敢问饶先生想问的是什么道理!”

    他故意将“绝地天通”四字说得很重,然后注意到饶思远听见后脸色有了些许变化,于是嘴角笑容变得自然许多。

    那饶思远听见“绝地天通”四字,无暇顾及沈长轩的表情,心中念头横生,暗思:

    ‘他连绝地天通都知道……果真不一般……’

    随即定睛向沈长轩看去,见他神色自然,不由微微抬眉:

    “沈先生所说天地万物各有各的道理,诚然如是!不过,我想向沈先生请教的,却是天道。”

    沈长轩闻言眼角余光扫过那盏煤油灯灯座上的海棠花印,想起对方所在的组织名中带有“大道”二字,便知对方所问天道和这所谓的大道脱不了干系。

    他进而推断,对方抛出这样一个词,会不会意在将天道曲解一番,进而迷惑自己,或者逼自己做什么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弄明白对方的目的,再用丰富的键盘侠经历打败他!沈长轩思量好对策,然后说道:

    “天道恒常,不以贤主存,不以暴君亡,此乃我的理解,敢问饶先生以为如何。”

    饶思远闻言轻笑一声,道:

    “沈先生,我以为,此言差矣!”

    沈长轩闻言微微挑眉,道:

    “何以见得?”

    他说道:

    “天道如何,非不以贤主存,不以暴君亡。恰好相反,天道暴虐,与暴君如出一辙。”

    沈长轩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亦知道所谓“大道学宫”名字中“大道”二字,与天道并非同一个概念。

    ‘他会如何指责天道,八百年前前朝灵帝的倒行逆施?不对,前朝灵帝自取灭亡,足以见得天道和他不站一块,他不会拿此事举例。’沈长轩暗暗想着,不动声色说道:

    “愿闻其详。”

    饶思远便道:

    “先生可知两百年前的水患?”

    沈长轩闻言凛然,心中说了声“来了”,于是注视着饶思远,沉声道:

    “当时嘉月江水涨,几乎淹到城南西江寺遗址,其水浩浩荡荡,广阔如汪洋大海,百姓死伤无数……”

    他说到这里,隐约猜到饶思远要表达的意思。

    他随即听见饶思远说道:

    “不错。敢问如此浩瀚之水,说来就来,让人间成炼狱,岂非天道倒行逆施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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