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定然不能将长公主咬出来。
一则，她不敢落了长公主的颜面，让丞相大人对长公主多有猜忌。二来也生怕长公主的贤名受损，到时候受罚的还是自己。
画壁的身子抖了抖，最终还是垂着头，咬牙道：“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奴婢擅做主张，让大小姐和三少爷受了委屈，还请丞相大人责罚！”
“你是长公主带来的丫头，我岂能罚你？但下人不尊敬主子乃是重罪，若在皇室之中更是死罪，此时就交给长公主决断吧。”元启年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日后别让我在听到这种事情，否则即便你是从宫里来的，我也照样处置你。”
“多谢丞相大人海涵！”画壁连忙道谢。
长公主听完了这么一大段话，脸色实在是有些不好。
她当时就是想给元向晚一个下马威，没想到画壁这个丫头将事情闹得这么大，还让元启年觉得她善妒心狠，有心想要打压元向晚。
这些年他们夫妻之间本就有些嫌隙，画壁这一次出事也实在是该罚。
她眼睛扫过跪在地上的婢女，瞥了一眼：“不敬主子，着实重罪。但过几天的宫宴上，本公主还要带着画壁伺候，到时候皇上一问起不好解释，便也不重法了。就责二十藤条好了。”
“多谢长公主赐罚。”画壁连忙转向长公主又磕了个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到底是让画壁受了皮肉之苦了，元向晚心中已经非常满意了，毕竟什么事情都要细水长流，总不能操之过急不是？
院子外传来藤杖砸在肉上的声音，元向晚垂着眼睛，在心中数到了二十杖声停了，人也被拖了下去。
元启年站起身来：“人也见过了，我就先回书房了。向晚，你跟我来一下。”
“是，父亲。”
走出正厅，拐向东厢房，元向晚才算是再一次的领略到了这丞相府的广阔。
跟在元启年的身后走了足有一刻钟，方才到了他的书房。一个小厮推开门将二人让进去，又端了两杯茶来，刚要上前给元启年磨墨。
元启年抬起胳膊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不准谁来都不准进入书房。”
侍读闻声，连忙退了下去。元向晚亲自走上前去，在砚台之中滴了几滴清水，将墨锭抵在上面缓缓的磨开。
“这些年来，你在清水村的事情，我也没少着人打听。我记得你是不识得字的，怎么而今就连研墨都学会了？”元启年问道。
能将不负责任的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果然古往今来的渣男都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话说回来，元向晚会研墨还是当年在大学的时候，偶然学习的。
当时班级要求组建一个兴趣社团，团长正是她的同寝室友。班级里的同学要么醉心学术整天泡在图书馆里，要么不求上进整日出去玩，自然是没有人参加兴趣社团的。
元向晚自然也没什么兴趣，但实在是抵不过室友三番五次的央求，只好答应了下来，打卡参加了几次。
研墨也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现在想来，在大学的时候多参加一些兴趣社团也未必全都是坏事，至少自己现在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元向晚低头研墨，也不打算装傻充愣，而是道：“我和父亲相隔千里，父亲听到的我的消息未必全是真实，我对父亲的印象也未必全都是真。”
听了这话，元启年楞了一下。
没想到经年养在边陲山村之中的女儿，竟还能出落的如此不俗。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心中对为父是有怨恨的，这些年，为父太冷落你和阿霖了。当年，就连你母亲去世我都没能赶回去。你心中对我有所怨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父亲是有苦衷的。”元向晚违心的说了一句道。
“当年我进京赶考，却不想第一次应试便中了三甲第一，皇上爱才，特意召见与我，这才遇上了长公主。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些年，就连你母亲都释怀了，我希望你也能在心中释怀，想一想为父的苦衷。”
元启年道：“这些年来，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为父也会多多弥补你的。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大可以告诉父亲。”
要来的只是对方施舍的，若是有朝一日，元启年的心中对于自己的愧疚渐渐淡了。她在京中无权无势，也没有一个像样的母家，到时候还不是任由长公主拿捏？
要来的东西并不是自己的，旁人巴巴的捧过来送给你的，那才是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元向晚笑了笑：“女儿没有什么想要的，就只求能伴在父亲身边尽孝。但是阿霖的年纪正好，还请父亲从中调节一番，能够送他去读书。”
“这是应该的，此时我会安排的。”元启年道：“你初来乍到，长公主若是欺负你，你便着人来告诉我便是。”
“今天接你入府的琅桥这些年来都在为父身边伺候，是个信得过的人，为父便将她给你了。日后有她在你身边帮衬提点着一些，为父还能放心一点。”
元启年说道：“你一直长在向下，不知道京城里的情况。这天子脚下每一步都是危险，每一日都要小心翼翼，且不可行差踏错。如今你心中或许对我有恨，等日后你总会明白的。你这一路舟车劳顿，回去好好休息吧。”
元向晚也不再多言，起身向元启年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琅桥看样子许是早就得了元启年的命令，此时也跟在元向晚的身后一路回了听竹轩。
她落后半步的距离，小声提点着元向晚：“大小姐，今日您着实有些冒险了。长公主固然骄纵，但她乃是皇室公主，本就身份尊贵，在这丞相府中旁人也都是能让她便让的。而今您得罪了长公主，日后她怕是要找你麻烦的。”
“若是我不得罪她，她便不会找我的麻烦么？只我并非她腹中所出这一条便是原罪，若是我不得罪她，她便会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阿霖的身上。”元向晚道。
到时候，若是她保护不及，阿霖该怎么办？
从东厢出来，回到听竹轩需得走好长一段路。
这一路上，琅桥也顺口同她说了说京城的风土人情。当今圣上年岁不小，膝下共有九个皇子，最大的大皇子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却不想这个时候，皇上身边伺候的宸妃娘娘竟报了有喜。
皇上老年得子，自然是喜不自胜，广召医女来护着宸妃娘娘这一胎。而太后听到此事也是开心，就连陈年的痼疾都好了大半。
当今圣上见让太后身心愉悦果真治病，便也下了旨择日为适龄的皇子纳妃，让太后好好开心开心。太后寿与天齐，方为昊国之福。
元向晚便是为了这么一句话，被千里迢迢的折腾来了京城。
元向晚在心中对号入座了一下，倒是也并未觉得意外，而是随口一问：“既然太后的身子不太好，长公主怎么没有入宫侍疾？”
“长公主虽为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却并非太后的亲生女儿，这些年来太后越病越重，更是脾气古怪，便越来越不待见长公主了，就连二小姐也不愿见上一面。皇上孝顺，便准了长公主不用入宫侍疾了。”琅桥说道。
“快救人啊！还愣着做什么，先将人拉上来！”
“嘘，噤声，当心吵到了老爷和长公主……”
元向晚一边向前走着，遥遥的便听见了这些喧嚣声。再往前走，果真见数名下人围在荷池之中，正将一个脸色青白的人向上抬。
一个老头急匆匆的跑过来，将肩上背着的药箱放在地上，伸手拨了拨那少年的眼皮。
“没救了，抢了这么久的水，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一旁一个老妪闻言，顿时跌坐在了一旁。她无力的抓着老头的衣袍：“商大夫，麻烦您再给瞧瞧，怎么就能没救了呢？我儿子还这么年轻，不过是呛了几口水而已……”
被唤作商大夫的老头也是叹了一口气：“害，就算是身子再好也禁不住这样折腾不是？这荷花池里全都是陈年的泥浆和沤烂了的叶子，就算是现在救活了也活不多久了，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元向晚听着他们说话，连忙大步走了过去。
琅桥紧紧追在她身后，连忙出声提点：“大小姐，您身份尊贵，现如今怕是要出人命，您还是不要过去，免得招上了晦气。”
“今天什么晦气都见到了，还怕死人晦气？”元向晚大步走过去，让人群散开，跪坐下来掀了掀那少年的眼皮：“别围着，都让开！让她好好呼吸。”
她初来乍到，全府上下还没几个人认识他，此时见她脸生更是诧异。
此人是谁？来干什么？一上前就扑倒在华哥儿的身边，难不成能救他的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