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恶意揣测不断的传来，就连站在远处各自闲聊着的诸位皇子都转过身来，仔细听了听这边发生了什么。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元向晚盈盈跪下身来，双手叠在额前端正的叩了一个头：“臣女没有照顾好妹妹，以至于殿前失仪，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这二女，一个自请降罪，一个请皇后恕罪，倒全然是两个性子。
皇后见元向晚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这坦坦荡荡的模样不像是在乡野之中长大的丫头，倒像是在京中长大的小姐，一时间也觉得颇为有趣。
他优雅的端坐凤位之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元向晚：“请本宫降罪，难道你就不怕本宫责罚于你么？”
元向晚一笑：“臣女相信皇后娘娘能够慧眼明断，看出谁是谁对谁错的。更何况一家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皇后娘娘真的降责，臣女也甘愿领受。”
她这一番说辞滴水不漏，让在场的诸位娘娘都不得不侧目多看了一眼。
能在宫里站稳脚跟儿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狠角色？这样的小伎俩见识多了，不像是那些养在深闺里的贵家小姐一般天真的以为眼前所见便是真实的。
皇后倒是颇喜欢元向晚的性子，只可惜……她没生在一个好的娘胎里。
她到底是长公主的皇嫂，和长公主颇为熟络，倒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给一个野丫头撑腰。更何况……皇后还指望着让自己的儿子迎娶长公主之女元楚卿。
即便是元楚卿蠢笨一些，可谁让她有一双好父母？这便是滔天的权势了。
皇后原本想要将这件事轻描淡写的揭过去，就在此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被婢女搀扶着走了进来：“就这么算了？那日后皇宫里岂不是可以无法无天了？皇后娘娘执掌六宫，可不能这般断案不明啊。”
而今身怀六甲的妃子，就只有宸妃了。
当今圣上老年得子，自然是对宸妃这一胎无比看重，就差没让太医终日守在宫中照料了。
正因如此，也助长了宸妃的气焰，最近在皇宫之中甚至骄纵的能与皇后平起平坐了。
她施施然的坐在了仅次于后位的位置上，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小腹：“皇后娘娘，您觉得臣妾这话说的对是不对？”
宸妃腹中怀着龙胎，母凭子贵自然是娇惯非常，此时都敢同皇后呛声了。
而今皇后虽说心有不顺，但看在她怀有皇嗣的份上，也只好咽下了这口气：“妹妹说的是极，今天是本宫考虑的有些不周全了。元向晚，此事可是像元楚卿说的那般？”
元向晚向宸妃躬了一下身子，随即走到了一旁，捡起了地上的一颗东珠。
“皇后娘娘请看。”她道。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元向晚的手上，长公主和元楚卿脸色很是不好看，此时望着宸妃甚至多了些许愤恨。
若是没有她横插一句的话，也不至于发生下面的这些事情！
宸妃捏着帕子抵在鼻前，抬眼瞧了瞧：“这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的话，此乃臣女衣摆上嵌着的东珠。”元向晚道：“这也是方才皇后娘娘问责，臣女甘愿领受的原因。妹妹入殿的时候走的有些急，一不小心踩在了臣女的衣摆上，踩落了这些东珠才会不小心滑倒的。若是娘娘不信，大可比一比臣女衣摆上的鞋印和妹妹的鞋子是不是相吻合的。”
宸妃乐得看皇后和长公主那精彩的表情，此时倒是颇为神气：“你妹妹踩了你的衣摆摔了跤，与你有什么责任？方才也实在是冤枉了你了。皇后娘娘觉得呢？”
“宸妃妹妹说的极是，是我没问清楚，险些冤枉了好人。”皇后道。
众世家贵女倒是没想到竟有这么一番缘故，竟是元楚卿先碰瓷元向晚的。
之前只觉得她出身尊贵骄纵了些，倒是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坏心思，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而屏风另一侧的一众皇子听了元向晚的此番辩解，也对她改观了不少。原本以为元向晚就是个乡野之间的粗陋丫头，不登大雅之堂。却不想，元向晚倒像是个有勇有谋的。
第一次入宫，看到了这么多的贵人不仅没有吓得发抖，还有理有据的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实在是聪明的很。
“七弟这回可是有福了。”就在此时，恭王墨怀瑾走了过来，笑着道了一句。
墨怀瑾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墨御尘的肩膀：“说是选妃，可大家都知道王妃的人选已经是诸位娘娘和父皇心中订好了的，选妃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元丞相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小姐接入皇城，不就是为了替元家二小姐出嫁么？”
“之前父皇属意给你和元二小姐赐婚，而今元大小姐入京，倒是有些不好办了。”墨怀瑾道。
之前在九亭镇遇刺的那一次，种种迹象虽说直指皇后所出的五皇子，齐王墨承熙，可后续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其中少不了墨怀瑾的掺和。
墨御尘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恭王派人来刺杀自己，又在自己的人手外扑了一层直指五皇子墨承熙的暗线。
他想让一切证据都指向墨承熙，这样不止除掉了自己，还能让皇后所出的正宫嫡子在皇上的面前解释不清。
这样，他岂不是有很大的可能当选太子了？
墨怀瑾实在是个心思诡谲之人，和他在一起说的每一句话，墨御尘都不得不在心中滚过几遭，免得被他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皇兄过奖了，对我们来说其实迎娶谁还不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一个挂着名衔好看的王妃罢了。若能与喜欢的人相守到老，这才是福气不是？只是我这幅容貌……都怕吓坏了人家姑娘。”墨御尘说道。
墨怀瑾豪爽的大笑了起来：“皇弟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日子都是一天天过下去的。等王妃过了门，慢慢的便会有感情了。”
墨御尘则只是笑笑不再说话了。
他是皇上最不喜欢的皇子，可以说是与皇位毫无关联，也从来没有谁忌惮过他的存在。是以，墨御尘与这些皇兄皇弟的关系其实并不好。
就只有体弱多病的二哥和八弟还算是时而走动，但他们这一组咸鱼往日里不声不响，也没有人忌惮。
就只有墨怀瑾向来心思深沉，但凡是皇上的子嗣都多有防备，这才会策划出了之前在九亭镇的那一场刺杀。
“主子，元大小姐虽然聪慧，但毕竟不受长公主和元丞相的喜爱。你若是想要争得皇位，还是要再多做考虑才是。”李疆无声的走到他身后，小声说道。
面具之后，墨御尘那双翠绿的眼睛轻轻地眯了眯，随即笑了起来：“李疆啊，有很多事情你还是没有看明白。”
李疆不知所云的看着墨御尘，不知道他此言为何意。
墨御尘笑了起来：“母族权势虽然很重要，但父皇最忌惮的便是外戚干政，就连太后也是如此。所以这些年来，长公主才会积弱。如今看来，与其迎娶一个什么都不懂，就只有一个有权势的母家的王妃，倒不如一个不大受家人喜欢的元大小姐。”
李疆站在一旁，却是静默了片刻。
他不太明白墨御尘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自家主子会说这样的话？
若是元启年没有第二个女儿的话，自然会全力支持七皇子的，可元启年偏偏有两个女儿！相比之下，定然会更愿意帮助元楚卿所嫁的王爷不是么？
墨御尘笑了一声，解释道：“王妃背后的权势，只不过是一个好看的倚仗罢了。不到关键时刻，根本没有什么用处。而今元向晚不显眼，皇上想不到她，众皇子更不会忌惮我。等本王有了足够的势，元丞相便会成为推我一把的那个人。”
若是这样说的话，那便简洁明了的多了。
李疆听到了墨御尘的这一番分析，也不由得赞叹墨御尘实在是大才。
“皇上驾到！”
太监见利的唱声传来，响彻了半个御花园。一干嫔妃和在场的皇子贵女连忙全都跪下身来，向皇上见礼。
元向晚垂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地上的影子移动。
果不其然，皇上第一个走到了宸妃娘娘的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不毕多礼，都起来吧。你这些时日怎么样？身子可还吃得消？”
“太医们照看的好，臣妾自然也好。只是腹中的孩儿日夜踢打，晚上也不得安枕罢了。”宸妃娘娘说着，微微垂下头做了小女儿的娇羞状：“但是为了皇上，臣妾受些苦楚也是甘之如饴的。”
“也总不能为了皇嗣熬坏了你自己的身子，往日里缺什么少什么朕若是不在便同皇后说，千万不要苛待了自己。”皇上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