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我的世界不可能有神奇宝贝 >第1章 宁市,姚真真
    “若我喝下,能否……换得江家无恙?”

    话音刚落,窗外长风乍起。

    只一瞬间,天边便窜火带电,一道极亮的白光直贯而来。

    巨大雷声砸地,如注的暴雨泼天罩地。

    屋内红烛摇曳了一瞬,江斐苓的脸在光影下晦明晦暗,辨不清晰。

    萧景行沉沉应了一声。

    江斐苓坐在梨花木凳上,正以红剪拨弄烛芯的纤细手指一顿。

    罢了,如果他能念得夫妻情分,对江家稍抬一抬手,或许这杯毒酒,就没白灌。

    江斐苓是个美人坯子,双眸剪水,青丝以流苏浅浅倌起。她一袭白衣委地,槿花暗纹蜿蜒,掩饰不住的身段玲珑,容貌绝色。

    宽大袖摆下,露出一截细润如脂的皓腕。

    她将红剪轻轻放在桌上,颤动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盯着那星灯火看了半晌,这才抬眸。

    萧景行长身玉立站在面前,会弁如星。

    他身穿银白色窄袖直襟朝服,白色护腕,白玉腰带,墨染般的黑发束起,以鎏金冠固定,腰间悬着一柄佩剑。

    因了面目清朗,贵气逼人,谁也不会将他与恶毒二字绑上关系。

    全临州百姓,都被这衣冠楚楚的模样欺骗。

    “你怕我?”江斐苓声音淡淡。

    萧景行微一挑眉,喉结滚动一下,似要张口说话,最终却是神色不动,将话咽了回去。

    江斐苓知道戳中了他的心事,弯起唇角冷笑,目视他,道:

    “我知晓你太多腌臜秘密,如今我府中落败,你再无可惧,索性赐我这毒酒,要灭我口……”

    温黄的影下,江斐苓凝脂脸颊泛出些酡色,云髻松松地散落,更显意态天然。

    她语带温柔,却被萧景行听出了几分决绝的怨恨。

    萧景行神色麻木,只眉梢微微动了一动。

    江斐苓垂目,拈起瓷白的纤细杯脚,缓缓将它放置于鼻前,轻轻去嗅。

    “这毒酒……大约很苦吧。”江斐苓笑意停在嘴角。

    “我猜,这次你会用以什么理由……夫人因家道中落,忧思过度,郁结成疾,所以用了这‘汤药’,正是作解郁理气、振奋醒脑之用。不料医师术业不精,药不慎抓错了一味,喝下便成了毒药,所以算作……无心之失,但那无辜医师会被你以‘正当名目’幽禁入狱,永生不见天日。”

    “江斐苓。”

    萧景行目光落在她身上,慢声道:“其实你不必走到这一步。”

    “噢?是么?”江斐苓微蜷的睫毛翼动,口吻却依然冷静无波,似乎在听他说着什么胡话。

    “若你不三番五次赴京欲前往府丞处告发……”

    萧景行甫一开口,就被江斐苓截断了话:“当然,如果我不三番五次赴京欲前往府丞处告发,不阻拦你让江家输送利益,不碍着你和柳橙月整日厮混在一处……如此装聋作哑,忍辱负重,你便不会杀我,我说的对么?”

    萧景行面容肃穆,在烛影中默然,隐隐透出些不耐烦。

    “只有今日我要死了,你才愿听我多说这几句,实在可笑。”

    自嫁给萧景行,江斐苓就像守着一个丈夫殁了的空房,每每孤影相吊,枯坐房中。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所以凡能得见夫君,必侍候得整洁利落妥妥当当。

    毕竟,在临州人眼中,这位知府治下,百姓承平,五谷丰登。人人都道他轻徭薄赋,从善如流,是位廉洁奉公不饮盗泉的好官。

    直到她发现,他早有了自己的白月光。那位名唤柳橙月的女子被他赠予一套宅邸,就安置在萧府近旁。

    初时,他还愿意瞒着江斐苓,后来,连厮混也变得光明正大。

    一句话令他不快,抬脚便去了隔壁。

    这种欺损日日折辱着她。

    名义上,他为护她周全,令她守在家中避免外出,其实她明白,这不过是变相的软禁。

    三年有余,江斐苓看腻了府中雕甍绣槛,池馆水廊,看遍春华秋实、冬凝夏清,看得自己神情郁郁、日渐消瘦。

    直到偶然听见小厮闲谈,她才知道,从嫁人那天起,她就不过是萧景行的一枚棋子。

    因是富商之女,萧景行才娶了她,为的是凭借她挟持江家。他答应为江家提供官府荫庇,免受无数巡查骚扰,江家却要为他输送不菲利益。

    不想,这数额越来越大,眼见江家被侵蚀干净,爹娘到了人人欺辱的地步,萧景行不守信诺庇荫也还罢了,竟还回身踏上一脚。

    每每想及这些,江斐苓便揪心疼痛。

    亏得她本想真心待他,却换来家破,如今,人也要亡了。

    萧景行负手踱步,怒意更盛了些。

    他来此是为了送她最后一程,毕竟曾同床共枕过,留她最后一份尊严。

    但现在,必须快刀斩乱麻了。

    窗外仍是黑云罩顶劲风猎猎,柳橙月最怕这种糟糕的天气。

    她会恐惧,会战栗,会瑟缩在床榻一侧瑟瑟发抖。

    一想到她将会哭肿的水灵双眼,萧景行就心疼得要命。

    萧景行一心要去陪她,实在不愿在此耽搁下去。

    他觑了眼天外淋漓墨色,微一抬手,几个持刀人影便隔着门窗逼近了些,影影绰绰地映在窗子上。

    这是一个意味不明的举动,是威胁,但……也算不上什么威胁。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连萧景行一人都打不过,哪里用得上这么些带刀侍卫。

    江斐苓明白了。

    他竟然厌恶她至此,连人多口杂容易泄密的道理都不懂,偏要这样层层压制着她。

    一杯毒酒,难道还不够么?

    萧景行在府中确实有如此肆无忌惮的底气。

    临州百姓都信他,在自己地盘,翻覆云雨可谓易如反掌,小小水花,根本激不起千层浪。

    她清楚,自己的时辰到了。

    他不会再给任何转圜的余地。

    江斐苓缓声轻叹,眸中最后一丝光芒消逝。

    她右手托起酒盏,左手轻扶宽大的右侧袖摆。

    就这般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眉目处稍稍皱了一些,似乎在抵御着毒酒的苦气。

    心一横,仰面将酒洗漱灌入咽喉。

    刺激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落入腹中,令她疼痛难忍。

    江斐苓拧眉阖目,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嘴角流出一抹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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