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最让人期待的莫过于中秋和大闸蟹。

    因着是来雨村的第一个中秋,秉承着不管在哪过节都要仪式感的原则,我们决定象征性的给几个大忙人都发张请帖,邀请他们来雨村赏月喝酒,并让杭州的王盟带两箱子大闸蟹一同过来。

    在雨村置办一桌子像样的菜不难,胖子想着他们应该没几个会真的会跑来犄角旮旯过节,买菜时候都特别含蓄,只按照平时五个人的饭量又稍微添了点,结果买完回去一看手机,发现完蛋了。

    不仅瞎子小花和秀秀都说没问题,连远在长沙的坎肩白蛇也表示一定会到场,王盟顺利买到大闸蟹的同时,告诉我们会把刘高人一起捎来——他刚好去找二叔结尾款。

    胖子看着手机就挠了挠头:“他们是吃错药了,还是合起伙来要折腾我们,以前连信息都不回的几个狗东西,这次全都有有空。”

    他掐着手指:“大花、秀秀、瞎子、王盟、坎肩、白蛇、刘丧——我操,缺他们的大德,一共七个人,加上咱们五个,这他妈是吃席的规模。”

    我和木安都跟着小哥一块静默,想起上回招待小张们的辛苦劳累,腰就隐隐传上来一阵酸痛,天真冷哼一声:“还站着干什么,骂街有什么用,不赶紧掉头回集市买菜。”

    这货最近跟我们怄气怄的厉害。

    其中缘由说来也无语,节前我们去杭州探亲,天真的金杯在高速路上连叫两次拖车,我们觉得应该是这面包车的年龄到了,几个人就寻思着差不多让它退休吧。

    天真现在穷的叮当响,让他出钱换车肯定是没预算的,老开着辆破车上路也不安全,胖子提议,不如我们凑个份子,当他奔三迟来的礼物,虽然他再有几年就能奔四了。

    木安财大气粗,存款估摸够他买个车行的,区区一辆车当然不在话下,还很好心要把我的份儿也出了,我立刻道我最近接了几单兼职,凑的起份子钱,不劳他费心。

    一向不言语的小哥我们当他默认,于是胖子肩负起刺探军情的任务,去问天真最近中意什么车,我让他委婉点,木安说要是兰博基尼之类的就直接打死。

    最后胖子就在某个风和日丽大家一起泡脚的下午,轻声问天真道:“我委婉点问你,除了兰博基尼,你还喜欢什么车?”

    还真是够委婉的。

    当时我跟木安脸色之精彩,五彩斑斓又心如死灰,差点没活吃了胖子。

    果然天真听出一丝不对味儿,回头疑惑地看了看我们,在胖子满是期待的目光下,悠然道自己就喜欢金杯,好开能装又实用。

    胖子不死心,边搓脚边又问,反反复复拉拉扯扯,脚都泡起皮了,天真一口咬定自己最爱金杯,别的都是妖艳贱货,只有金杯深得他心,死不改口,并大义凛然道自己就是恋旧,言之凿凿的胖子哑口无言。

    事后胖子很纳闷,背着他就跟我们抱怨,说好车千千万,怎么可能有男人只钟爱个破面包车的,他到底在倔强什么。

    我摊摊手,语重心长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没准人家就好这口。”

    无论胖子再怎么郁闷,我们也不能罔顾当事人的意愿,最终胖子揣上全款,照着天真旧车的型号买回一辆全新顶配金杯。

    我自认为非常机智的把天真支走,理由是去镇子上赶集,胖子则趁机把车开进院子里,还用红丝带扎个整整齐齐的蝴蝶结。

    等天真拖拖拉拉的拿着大包小包回到院里,刚一推门,我跟胖子同步拧开礼炮。

    砰的两声,礼花漫天飞舞,在阳光下反射出缤纷的色彩,全部都照到天真脸上,吓得他把菜都丢了,伸手就去摸腰上的大白狗腿,准备给我们两闷刀。

    然后狂徒被木安及时制止,一招擒拿按到墙上,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们,胖子指指白花花的大面包车,喜气洋洋地用朗诵腔道:“恭喜吴总,全款拿下金杯一辆,大家鼓掌!”

    话落我们就齐刷刷拍起手来。

    天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竟然前所未有的抑郁起来,他扯下车头的红蝴蝶,难以置信地看向我们:“所以那天胖子一直问我喜欢什么车,是因为你们想给我换新车?”

    我十分纯良地点点头,天真捂着脸就开始天啊地啊的捶胸顿足,挥舞彩带跳脚的样子我愿称之为雨村十大奇景之一。

    后来天真悲伤不能自持的问我们为什么不能直说要给他买车,他还以为胖子在给他挖坑,准备他说个豪车就拿来揶揄并激励他多多赚钱,他才咬死金杯绝不退让的。

    胖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时说完金杯还有点小嘚瑟,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看我的眼神又贼又精的,我还当是你泡脚的水蒸气进脑子了。”

    接着他就怒道:“合着咱们哥几个这么多年,老子在你心里就这幅德行,只会坑你和卖你?你他娘的对我就没点别的印象了?”

    天真沉默片刻,默默望向院子中央的金杯车,用现实表演一出什么是无声胜有声。

    那一刻我看到胖子表情是真的很想退货,木安同情地笑出了声,我牵着小哥,低声道随他们闹吧,我们回屋看电视炫荔枝。

    等我们俩就着动物世界炫完了两斤荔枝,小哥起身去泡菊花茶,回屋还在吵架的胖子和天真见荔枝没了,又齐齐瞪了我一眼。

    这股气就这么硬生生梗到中秋前夕。

    其实也不算闹脾气,是天真咽不下这口气,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我一开始还劝他没必要,一辆车而已,什么车不是开,别气出毛病了。

    天真当即一骨碌王八翻身告诉我,这就好比胖子想送我一箱子榴莲,最后没买到改送我一箱狗屎一样,送完还要安慰我没关系都是臭的,什么臭不是臭呢。

    我给他说的哑口无言,抓着荔枝不知道该回什么,天真有两分得意,刚巧小哥走进来瞥了瞥我们,他自觉心虚,摸两颗荔枝又葛优躺回去看电视。

    时间回到中秋,他们在微信上点好菜,五花八门的什么菜系都有,我们只好又折返去集市,重新拉回一车子菜。

    大早上的进县城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两口,胖子招呼我们放菜,自己则搬出小煤炉支起小锅,开始煮天真爱吃的锅边糊。

    屋里堆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挤不下,我们都蹲在院中吃早餐,打算吃完就去干活。

    这算是胖子一种隐形的宽慰,天真自然也懂,端着碗惆怅地叹了口气,估计是在感叹自己没有富贵命,叹完眉目也舒展开来,像是不再计较,低头喝一大口,又是眉开眼笑的,还兴致勃勃问我福建有什么中秋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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