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归骂,我不会蠢到命在人家手里的时候还骂出口找死。

    于是只能铁青着一张脸,看他取出药品草草包扎。

    他单手上药的手势很熟练,用嘴咬住绷带简单缠绕两圈,再束紧伤口系上结。

    小哥确实是心软,当时刀能扎中他肩头也证明小哥足以取他狗命。

    但平心而论,小张哥是他曾经的伙伴、是为数不多为他着想过的张家人,在我生命没有受到直接威胁的前提下,我并不希望小张哥死在小哥手上,也不愿看到他死。

    “我不会伤害你的。”

    见我不开口,小张哥也不觉得不自在,只吹灭火折子,打开手电筒往前走两步,长长的手指贴在洞壁上,摸索片刻,不知是按到什么机关,顶上轰然落下一道铜门,把洞口堵的严严实实。

    见我面露狐疑,他无奈地摊摊手:“没办法,你们都对我有偏见,很多事没法沟通,只好出此下策,反正咱俩结的梁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化解的,你可以多仇视我一点。”顿一顿,他语气稍微正色:“带你走是有些事,先别问,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不会隐瞒,你也可以放心,我在外面给他们留过记号,这里和上面的路一样,都可以通向地宫,你只要乖乖的跟我走,到大殿后你们就能汇合。”

    我信他对我没有恶意,最起码他现在不会送我上西天,毕竟他刚才对我也算照顾,看得出尽力在避免我受伤,不过一想到他有一百种方式能弄死我,心里对他的防备就卸不下来。

    扭过头,我呵呵道:“不跟你走,我还有第二种选择?”

    “不好意思,没有。”小张哥又笑出他的招牌弧度。

    我没好气的跟上他,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四周幽深,只有地板铺着石砖,其他墙壁都还是岩石最原始的形态。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嵌道,特地开辟出来用来搬运掏空山体的废料、

    唐墓以山为陵,工程更是浩大,按理这样的嵌道使用完是要被封回去的,不然会破坏陵墓的整体结构,但盲冢是汇集多个朝代的墓葬群,其中葬俗五花八门的,我也拿捏不准,要是天真在,还能掰扯个一二三四来。

    可能是沉默久了,小张哥开始没话找话:“你父母都是厦门人吗?”

    我闷闷道:“后迁的,我祖籍在云南。”

    “你回过云南?”

    “回过,今年,去旅游的。”

    “你爸妈是怎么认识的?”

    小张哥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还都是毫无意义的拉家常,我忍的肝都要出血了,才克制住自己不上去给他一脚,核善道:“关你屁事。”

    “族长没有亲戚,吴邪他们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他的岳家我得了解一下,没恶意的。”

    我看都不想看他:“你活着对我就有满满的恶意。”

    “小夫人,过去的事咱们就让他过去,现在我是绝对尊敬你的。”

    “尊敬我的你光天化日之下把我掳走了,你这敬意挺吓人。”

    不管怎么说是跟胖子共同生活过六年的人,能骂就骂,不能骂拐着弯也要骂,论阴阳有时天真都要被我气的跳脚。

    小张哥回头笑的像个骚包:“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算我不对,先给你赔不是。”

    我攥紧拳头:“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聊,不要紧张。”

    我深呼吸一口气,别开脸,僵硬道:“回家祭祖认识的。”

    “你爸妈是同个宗族的?总不能是近亲。”

    “差不多,隔的十万八千里远,追溯回祖宗的祖宗时代或许能攀个远亲。”

    小张哥走路速度平衡的刚刚好,既不至于离得太近让我戒备,也不会走的太远导致我跟不上。

    他兀自道:“族长的老丈人火气火爆,横竖都看人不顺眼,他要真去拜访岳家,也够呛的,你小时候没少吃咱老丈人的亏吧?”

    “你跟谁俩呢,怎么就咱老丈人了,别来沾我爸的边。”

    “直呼你爹你爹的,虽然岁数够,在辈分上多少有点没大没小,我跟族长同心同德,干脆借他称呼一用,算是我替他给老爷子问好了。”

    “你要给他问好?找根绳子勒死自个儿就能见到。”我半点不客气。

    “他不在了?”小张哥微微讶异:“你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完全看不出来。”

    话音未落,我见他又要问什么,举手让他打住:“我爸是家族遗传病去世的,血液罕见病,发病几率很小。”

    概率再小,对于普通人而言也只有零和一百两个选项。

    而我爸不幸是那个百分百。

    “他的血会莫名其妙发生凝集反应,导致严重的溶血。”我想起小张哥忽高忽低的文化水平,换成更好理解的说法:“简单理解就是他自己的血液之间突然不能相容,会互相排斥。”

    我爸的身体是在他二十岁后才出现异常的,当时他跟我妈已经成婚,以为美满的未来就在前方,触手可及,却被老天爷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据说在我爸之前,我们族谱上最近一次发病案例记载是两百年前。

    我爸我妈都出生在温暖的家庭,很喜欢小孩,生我姐欢欢时她没有任何孕期反应,开开心心备孕,顺顺利利生产,无撕裂无侧切。

    结果生我和木安就遭了大罪,顺转剖还差点没生下来,从此对生孩子有心理阴影,发誓再也不生。

    有时候命运就爱这么戏弄人,大事小事,谁都没有办法。

    冷漠如小张哥听完后都沉默良久,他拍拍我,似是不会安慰人,只得十分突兀的转移话题:“我也是我妈带大的,没爹没妨碍,看你身心健康无隐疾,咱们的厦门妈都很会教育孩子。”

    好生硬的转场,硬的我脚趾在抠地。

    我看他一眼:“你开心就好。”

    有时候命运就爱这么戏弄人,谁都没有办法。小张哥没有刻意为难我,也不在语言上挤兑我,跟他相处就没之前那么不舒服。

    嵌道不长,走到尽头是一堵石砖墙,小张哥蹲下来,伸手抽出几块砖,空出个可弯腰通过的小洞,看他抽的毫不费力的样子,应该是事先就掏好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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