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征西记 >第43章 下棋的人
    被撞破她顶撞她的未来继父,又被钟和直指她将要面临的问题,她陷入窘境一时下不来台,才会找不自在。他对她逆反的情绪视而不见,淡然自若。

    青春期的姑娘就是难顶,方承越已经摸准她的脉博,尽量避免触雷。他不动声色的给她一个台阶,转移话题,“夜长,我陪西西下几盘棋怎么样?”看到桌子上的象棋残局,他提议道。

    郑征西正在为刚刚的行为暗自懊恼,闻言道,“那就去二楼的起居室,这里的暖炉不够。”说完脸一红,先走了出去。

    “这小姑娘真不是个好惹的。”钟和跟在方承越的后面,同情看了他一眼。

    钟和看出方承越在迁就她。

    “挺好的!”方承越淡定的眼眸微微发亮,印象中她就是这个样子,性格沉静,举止稳重,行为叛逆,一身傲气。

    “哪里好?”钟和一脸怪异的看着他,没觉得哪里好,心中嘀咕道,“不是说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情窦初开么?左看右看,怎么看这孩子都像还停留在叛逆期。”

    “那你去睡觉。”

    “还这么早,我才不去睡觉。”

    说话间已经移步到了起居室。长夜漫漫,伦敦的乡村实在没有好去处。钟和心想,还不如坐在这里看戏。反正看戏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家哥哥嫂子不也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盯着么。

    方承越是个象棋高手。在钟和的认知里,女人都是柔软的生物,用来观之达到赏心悦目的效果已属不易。象棋是男人的江湖,千变万化,高深莫测,让她们在男人的世界厮杀,那就惨不忍睹了。

    古代闺中女子必备琴棋书画四艺中的棋艺,也是围棋,比象棋温和多了。

    方承越最擅长一开始的布局,设圈套、布埋伏、藏陷阱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对方稍微不注意,分分钟翻盘。钟和断定,灭掉征西的红方,以方承越的实力不过是五步之内的事。他倒要看看他是如何怜香惜玉,冥思苦想如何拖延战局——他要是赢了才是输。

    艰难熬到第七步,征西就招架不住了。面色早已晴转阴,黑的像锅底,开始花样百出的悔棋……在紧要关头还把她的兵藏起来了,不让他吃,说要作战需要。

    方承越一言不发,任她胡闹。

    征西已经换了一件薄薄的月白色羊绒连衣长裙,领子和袖口用丝缎包边,丝缎上绣着精致的几何图案,拦腰用一根带子随意系着。这两日见她穿的衣裙上都有精美大气的手工刺绣。炉火把房间熏的很暖,隔着桌子他也能闻到她身上类似玫瑰的淡而甜的香气。一边看棋一边看她,深遂明眸微敛,心中似有涟漪泛起……

    “这都行?”钟和忍无可忍了,看样子方承越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棋局上,他简直看不下去了。怎么办,是走还是留。站起来又坐下,钟和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陪太子读书。

    “一根筋的人是没有前途的,领军作战是要死人的。”征西不高兴,对钟和一番说教,“人是活的,马是跑的,象在印度也是用来打仗的,更别说车了,拐个弯算什么?”双方一开始的实力差太远,明明是方承越胜利在望,硬是被她走成了旗鼓相当的局势。

    方承越一本正经看着钟和道:“听见了吗?学着点。”

    钟和一脸嫌弃地看着方承越。印象中他是个严肃淡漠、一丝不苟的男人,这会儿却叫他看不懂了。

    最后,钟和眼睁睁地看着一盘棋走成了和局。

    钟和对方承越说:“这个丫头真是姓赖的,根本不守江湖规矩,走野路子…没有强悍的象棋水平,所以她不跟你硬拼棋力,但歪门斜道的招数层次不穷,勉强也能说是棋逢对手吧,哈哈。”

    方五少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他的智商没问题,所以才不和女人讲道理。

    钟和使劲鼓动方承越造反,“连个女人都争不过,长嘴干什么,丢不丢人?”

    见钟和在旁边越说越上瘾,征西有些绷不住了,果断转移了作战目标,直接给他下战书,“你敢不敢跟我下两盘?”

    “你别吓他,他胆儿小。”方承越在旁边煽风点火。

    钟和道,“开什么玩笑!本少爷又不是吓大的。别说两盘,十盘我也奉陪。你想怎么玩?”虽然打不过方承越,赢征西绰绰有余。刚刚看他们下棋,如果不是方承越让着她,征西不可能五步不倒,他有这个自信。

    “咱们就别磨唧了,不如换种玩法,直接摆残局玩怎么样?你选颜色,我先走。”

    “好,女士优先,谁叫我是绅士。”钟和回答的很干脆。

    “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十死一生。”

    “吹牛也不怕闪了舌头。如果我赢了呢?”钟和想开个玩笑,看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某人忽然变得黑口黑面,就没往下说。

    郑征西问,“如果你输了呢?”

    “要杀要剐,随便你。”

    “不要说的那么血腥,换个条件。”

    方承越提醒道:“钟和的家底很厚。他的英文名叫米丘,咱们广东话里不就是钱堆的意思么。”

    “以前也没听你这样解说我的名字。”钟和忽然发现旁边的兄弟很陌生,果然是见色忘友,他瞪着方承越问,“你就不怕我赢了?”

    方承越笃定道:“你赢不了。”

    征西趁机敲诈,“那就来100英镑一局。”

    “好!”钟和答很很干脆,生怕征西反悔似的,并提醒她不要悔棋,“落棋无悔,愿赌服输。”

    “一言为定!”

    征西不喜欢赌,但她喜欢冒险。

    江森好心的跑过来提醒钟和,“赛琳摆的这些残局只有一种走法能赢,而她记得每一步的走法。”言下之意是钟和这个倒霉的挑战者只要一步行差踏错,她就赢定了。江森不失为一个厚道的东道主。

    钟和表示不信这个邪,再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结果是无论钟和选红方还是黑方,输的总是他。只有一局,是和棋。郑征西对他形成了全方位的碾压,十局之后,钟和再无半点斗志,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不再作无谓的挣扎,举手投降。

    钟和睁圆眼睛问郑征西:“赛琳,你到底是人还是妖?”一个人的棋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忽下忽上呢?

    方承越看着钟和道:“江森好心好意的提醒过你的。”

    “谁能告诉我,这丫头残局水平和开局水平比起来天上地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征西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背棋谱,很难么?”

    “这些残局,如果你保证每一步都走对,好好的守着,也能和棋,你又守不住,输了也是白输。赛琳光靠记忆就把你打趴了。”方承越无比同情的看了一眼钟和。他小时候迷下象棋,把手抄本《蕉竹斋》、《梅花谱》、《橘中秘》都翻烂了,基本一眼就能看出残局出自哪个古谱。

    郑宝安爱下棋,这一年来,方承越没少跟他对弈。无意中得知征西为了多陪伴不常回家的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懂得爱屋及乌,下过苦功猛背棋谱。

    钟和这才不能置信的惊叫道:“赛琳,你,你到底背了多少棋谱?”这得要多好的记性啊,两边都要记。

    “不多,足够应付。”

    输的一蹋糊涂的钟和也不用方承越催了,灰溜溜的钻进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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